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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血染鸢尾
铜烛台上的火焰突然矮了半截，空盯着自己投在石墙上的影子——那团扭曲的黑暗正在缓慢膨胀。管家莱纳德的藤杖第三次敲在他小腿上，疼痛顺着神经窜上脊背，他才意识到已经停在公爵书房门前太久。
"哑巴连耳朵也不好使？"莱纳德转动黄铜门把手的动作像在拧断谁的脖子，"记住，回答不了的问题就用跪礼。"
书房门开的瞬间，雪松混着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空垂着眼睑数波斯地毯上的花纹，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绣着暗纹的鹿皮靴。靴尖缀着的翡翠在烛光下泛着幽蓝，像极了阁楼里那块怀表的色泽。
"这就是新来的小夜莺？"
声音从高处落下，带着瓷器相碰般的清冷质感。空本能地抬头，看见水晶吊灯的光晕里浮着一张白玉似的脸。男人鸦羽般的长发用金环束在肩后，左耳垂悬着枚血珀坠子，随转头动作在绯红领巾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回钟离大人，是个连屈膝礼都不会的哑巴。"莱纳德揪住空的后领，"圣罗兰学院的文凭怕是伪造的。"
束腰突然勒得无法呼吸。空看见被称为钟离的男人微微倾身，鎏金瞳孔在阴影中流转着非人的光泽。对方指尖拂过他领口鸢尾花胸针时，有细碎的金粉从袖口簌簌落下。
"欺凌弱小并非贵族美德。"钟离的食指停在空被磨破的袖口，"准备套新制服，要苏绣衬里的。"
莱纳德的表情活像生吞了只刺猬。当书房门再次关上，空发现壁炉前多了套墨绿天鹅绒沙发。钟离执起银茶壶的动作行云流水，壶嘴倾泻出的红茶在瓷杯里旋出金色漩涡。
"坐。"
单音节的命令让空膝盖发软。他刚沾到沙发边缘就弹起来——透过衬衫后背的破洞，冰凉的缎面像蛇信子舔过皮肤。钟离忽然用杯盖轻叩杯沿，三声脆响过后，书架后的暗门滑出个戴金丝眼镜的侍从。
"查查圣罗兰学院1347届的毕业生名录。"钟离将方糖夹在指间把玩，"特别是...金发的。"
方糖坠入茶水的瞬间，空看清侍从镜片上闪过的荧绿色符文。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股缝，他死死攥住裙摆下的怀表——那里面藏着荧的学生证。钟离突然推来描金茶碟，杏仁饼干摆成了鸢尾花的形状。
"城堡西翼的灵异事件。"鎏金眼瞳微微眯起，"上周有女仆在钟楼看见会移动的铠甲，前天厨房的银器全部变成了血红色。"他忽然用银匙轻敲空面前的茶杯，"当然，哑巴不需要回答这些。"
侍从无声无息地呈上衣物。展开的瞬间，空被领口内衬的微光刺痛眼睛——那不是普通丝线，而是用真正的金箔捻成的绣线。钟离抚平袖口褶皱的动作突然停顿，指尖从某处暗袋夹出片枯萎的花瓣。
"黑蔷薇。"他将花瓣碾碎在掌心，"看来迪卢克已经见过你了。"
窗外惊雷炸响，雨滴突然狂暴地敲打彩绘玻璃。空看着血色汁液从钟离指缝渗出，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星芒状的痕迹。侍从递来的新制服散发着奇异的香气，像暴晒后的古籍混着冷铁的味道。
"换好衣服去东翼客房休息。"钟离转向暴雨如注的窗户，"明日会有场针对你的考验。"
更衣镜前的空像个被重新拼凑的人偶。新制服的束腰居然留了呼吸的余地，裙撑用轻薄的鲸须替代了铁圈。当他犹豫着如何处理旧衣服时，发现袖口破损处粘着片鱼鳞状的金属——阁楼怀表上缺失的零件。
雨声渐密时，他摸到了缝在衬裙暗袋里的纸条。羊皮纸上的字迹被水汽晕开，仍能辨认出荧独有的花体字：
"不要相信戴金饰的人"
走廊的煤气灯忽明忽暗，空数着挂毯上的家徽往东翼走。第七幅织锦背后藏着道窄门，黄铜钥匙插进去时发出生涩的呻吟。推门瞬间，腐坏的玫瑰香气将他撞了个趔趄——这根本不是客房，而是荒废的温室。
玻璃穹顶漏下的月光被藤蔓切碎，斑驳光影中站着个红发男人。迪卢克转身时，空看清他军装纽扣全是黑曜石雕成的蝙蝠。那些生物在月光下诡异地变换着瞳孔形状，与男人左眼里的竖瞳同步闪烁。
"钟离的审美终于进步了。"迪卢克的声音像陈年葡萄酒滑过天鹅绒。他忽然贴近空被雨水打湿的后颈，"可惜香水选错了，雪松香会刺激吸血鬼的嗅觉。"
空倒退时撞翻盆栽，腐殖土里滚出颗乳牙。迪卢克军靴碾过那点白色时，某种类似笑意的表情浮现在他苍白的脸上。月光突然被云层吞没，空在彻底黑暗前看见对方犬齿闪过寒光。
"评价一下你的味道？"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结痂的唇伤，"像掺了铁锈的蜂蜜，又像..."鼻尖突然抵住他耳后，"...像被太阳晒过的亚麻布。"
黑暗中有丝绸摩擦的声响。空摸到工作裙暗袋里的银餐刀——今早偷藏的。当迪卢克的呼吸移到他锁骨时，刀尖抵住了对方咽喉。吸血鬼突然低笑起来，震得刀刃在皮肤上划出细痕。
"警惕性合格。"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但银器对我无效，小夜莺。"
某个冰冷的金属物突然塞进空手心。月光重新降临的瞬间，迪卢克已经退到温室另一端，正用手帕擦拭嘴角。空低头看见掌心的怀表零件——正是缺失的齿轮，边缘还带着新鲜血迹。
"拼好它。"迪卢克的身影在藤蔓间溶解，"你会想知道前十二任女仆怎么消失的。"
暴雨拍打玻璃的节奏突然变得规律，空意识到这是某种密码。当他拼出第一个音节时，整面玻璃墙突然映出无数人影——全都是金发蓝裙的少女，每个人都戴着鸢尾花胸针。最靠近他的那个影像举起手，腕部缠绕着与钟离耳坠同款的血珀珠子。
怀表齿轮在他掌心突然发烫。空转身冲向门口时，听见迪卢克最后的话语混着雨声传来：
"记住，真正的吸血鬼...从来不需要咬脖子。"
走廊墙壁渗出暗红水珠，空狂奔中扯断了发带。当他终于撞进分配给他的客房，月光正斜斜照在床头柜上——那里摆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旁边是用杏仁饼干拼成的警告：
"别喝"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分明看见杯中倒影里，自己的嘴角正缓缓上扬，露出与迪卢克如出一辙的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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