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阿努的身体软软地滑落，跪倒在阿榆身前，他的手摸索着握住了阿榆额手，金光渐渐散去，他彻底没了声息，满是血的唇角，依旧微微勾着。
阿努终是死而无憾，他对阿榆的承诺，做到了……
众神哗然。
“那是……神族护体金光？”
“他不是狐帝收留的孤儿吗？怎么会有神族血脉？”
“你看他的血……是红色的！水妖的血该是青色或绿色才对！”
……
议论声中，龙帝一步步走上戏台。他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拂开阿努脸上的血布。那张年轻的脸虽然布满血污，可眉骨的弧度，鼻梁的挺直，甚至连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都像极了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这时，天空中堰坤盘法阵的光芒尚未完全散去，阿努抛入阵眼的两颗眼珠已化作泣血珠，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微弱的红光。龙帝看着那泣血珠，又想起阿努刚才爆发的金光，想起他水系灵根却修火系法术的诡异，想起狐帝曾说这孩子是捡来的孤儿……
他知道阿努想用泣血珠掩藏什么，可此时他已无暇顾及，因为无数线索在脑中串联，一个尘封了数千年的名字涌上心头。
“灏儿……”龙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看向阿努护在身下的手，那只手紧紧抓着阿榆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灏儿……我可怜的灏儿……”龙帝闭上眼，一行清泪滑落。
这是他和蓝姬失踪了几千年的儿子！当年蓝姬为护他而死，他以为孩子也早已不在人世，却没想到竟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众神看着龙帝的反应，哪里还不明白？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谁也没想到，这个为了保护一个妖女而死的无名少年，竟是龙帝失散多年的儿子！
“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孩子……”长寿神君轻叹一声，眼中满是敬佩。
“以残缺内丹硬撼强敌，至死都护着心上人，这份勇毅，我等不及啊……”风华神君也收起了平日的玩世不恭，神色凝重。
就在这时，被金光震伤的涟月突然挣扎着爬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心中暗道，“贱人，我绝不会让你有任何轮回的机会！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涟月再次举起魔气四溢的匕首刺向阿榆。
“孽障！”龙帝怒喝一声，身影瞬间出现在涟月面前，汇聚全身灵力，一掌拍在她胸口。
他要为他的灏儿报仇！
“噗——”收到如此重击，涟月仅是再次喷出墨绿血，身体蜷缩在地，脸上却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像藤蔓一样蔓延开来，带着浓郁的魔气。
竟然未死？
龙帝正疑惑，自己的上神之力竟未能杀死一只鱼妖？
是……禁术血河图腾！
龙帝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涟月额间的黑纹，呵斥道，“难怪天界近来频频有仙君失踪，原来是你在暗中修炼禁术，残害同道！”
涟月喘着粗气，脸上黑色纹路越来越深：“是又如何？等我修成禁术，这三界都是我的！龙九缡也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来人，此女罪大恶极，押回天界处置！”他话音刚落，几名天兵已上前欲将涟月押下。
可涟月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身体化作一道黑烟，竟从天兵的围堵中挣脱出去，朝着院外逃去。
“追！”龙帝怒喝。
天兵们立刻追了出去，龙帝却没有动。他深深看了眼阿努的尸体，又看了眼仍昏迷的龙九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悄然抬手，一道微光没入阿努体内，将他的残魂收入袖中，然后转身对剩下的众神道：“清理现场，封锁消息。”
此时，胡缨缨见众神都被涟月吸引过去，便命妖兵们悄悄收敛了阿榆和阿努的尸体。看到阿努至死都紧紧护着阿榆，甚至连手指都掰不开，妖兵们都红了眼眶。胡缨缨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两人一起抬到担架上。
“撤。”他低声下令，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妖兵们迅速撤出侯府，消失在晨雾中。
灵照的东海行宫深处，一间静谧的房间里。
阿榆和阿努被并排放在玉床上，盖着柔软的云锦被。阿努的身体早已冰冷，可他的手依旧死死抓着阿榆的手，十指紧扣，任凭众人怎么掰都纹丝不动。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却依旧微微上扬。
灵照看着这一幕，眼圈泛红，别过头去：“罢了，就让他们这样吧！”
雁池轻轻叹了口气，伸手为他们掖了掖被角：“傻阿努……到了最后，还是放心不下她。”
鹿台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颤抖，谁也没看到他早已泪流满面。
隔壁房间里的玉床，放着三具尸身。
小缦安静地躺着，神色坦然，似乎死前并无恐惧和不甘。遖儿和小榆依偎在一起，小小的身体早已冰冷，他们的手也紧紧握在一起，像是在黑暗中相互取暖。
整个行宫都被一种沉重的悲伤笼罩着，连海水拍击礁石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凄凉。
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压抑的啜泣声。
窗外，东海的朝阳正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照亮了房间里的尘埃，却照不进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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