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看!这块……这块好像有点不一样!” 石牙喘息着,指着刚刚撬下来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那石头在火光下,隐隐透出一种独特的、幽深的蓝绿色光泽,像是某种沉睡野兽的眼瞳。
山骨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聚焦过去,他用沾满矿粉、裂口纵横如同龟甲的手拿过那块石头,凑到眼前仔细看,又用粗糙的拇指指甲狠狠刮了几下。一点更鲜明、更纯粹的孔雀绿色露了出来。一丝微弱的希望,艰难地爬上了他沟壑纵横、写满疲惫的脸:“是……是铜母(富铜矿)!兔崽子,眼尖!加把劲,往这边掏!”
父子俩精神一振,仿佛注入了一丝力气。石锤和木凿的撞击变得更加急促有力。
“省……省点力气……” 山骨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都像是要把肺从胸腔里扯出来,带着沉闷的破锣声,“光有好矿……没用。得能……活着背出去……” 他抬起手背抹去嘴角咳出的血沫,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抹暗红并不明显,却让一旁的石牙心头狠狠一揪。他记得父亲年轻时那铁塔般的身板,能扛起小牛犊翻山越岭,可现在……
“爹,喝口水。” 石牙把腰间挂着的粗糙兽皮水囊解下,拔开塞子递给父亲。浑浊的水带着一股土腥味。
山骨灌了几口,勉强压住咳嗽,眼神却飘向洞口方向,那里隐约传来监工“猞”嘶哑暴躁的吼叫:“磨蹭什么!蚂蚁搬家吗?今天不把这条矿脉挖出来,谁也别想上来吃饭!王都等着铜做兵器打东夷人呢!耽误了军机,你们这群贱骨头担待得起吗?”
猞是矿监的得力爪牙,他腰间挂着一根油光发亮的硬木短棍,眼神凶狠如同饿狼,在山骨父子俩挖出的矿堆上来回踱步。他蹲下身,捡起一块含铜量较高的矿石,掂量着,脸上露出贪婪又残忍的笑:“老东西,还算有点用。不过,” 他的目光在瘦骨嶙峋的山骨和年轻的石牙身上来回扫视,像在评估牲口,“你们爷俩,最好是铜矿做的,不然……嘿嘿。”
石牙握紧了手中的木凿,指关节捏得发白,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恨不得扑上去把这个吸血的恶鬼也砸进矿洞里埋了!父亲拼命的工作,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压榨和无休止的羞辱!山骨像是感觉到了儿子的愤怒,一把按住石牙的手腕,那只手枯瘦却力道惊人,浑浊的眼睛里射出严厉的警告:别惹事!活下去!
石牙胸口剧烈起伏,像拉破的风箱,最终,在父亲几乎要渗出血丝的严厉目光下,他死死咬住下唇,把那股冲天的怒火和屈辱,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喉咙里泛起浓重的铁锈味。他猛地低下头,不再看猞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只是更加疯狂地用木凿去凿击冰冷的岩石!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把所有的仇恨和无力,都砸进这吃人的大山深处!
三、归途鬼见愁:生命换来的铜锭
几天后,一支由十几头瘦骨嶙峋的毛驴组成的驮队,在十几个同样疲惫不堪的矿工驱赶下,缓缓离开了矿区,踏上了返回王都的漫漫长路。每一头驴背上,都绑缚着沉甸甸的两个大藤筐,里面装满了经过初步拣选、泛着绿光的铜矿石。石牙就在这支队伍里。
这次运送非同小可。除了铜矿,藤筐最上层,还覆盖着几块沉重的、泛着灰白色金属光泽的锡锭——这是整个矿区耗费数月,才从更偏远、更危险的锡矿点弄回来的宝贝,杂质少,成色好。为了这些锡,又有几个熟悉或不熟悉的身影,永远留在了更深的山坳里。
领队的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名叫“巨岩”。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但常年的负重跋涉让他的背脊也微微前倾。他走在队伍最前面,步伐稳健,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不断扫视着前方的山路和两侧险峻的山崖。腰间悬挂的沉重石斧随着他的步伐晃动,这是他守护这支队伍的依仗,也是对沿途可能出现的危险(野兽、流窜的野人、甚至其他觊觎矿石的小部落)的无声警告。
石牙走在队伍中间,小心地照看着自己负责的两头驴子。他肩上扛着父亲的石锤——山骨咳得太厉害,实在无法支撑这次长途跋涉了,只能留在矿洞里继续敲打岩石。沉重的石锤每一次晃动都摩擦着他肩膀的旧伤,火辣辣地疼。但他咬着牙坚持着,这锤子是他父亲的命,也是他的命。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临行前父亲抓着他的手,嘶哑的叮嘱:“牙子……看好铜……看好锡……活着……回去……你娘……还等着……” 想起母亲那张因常年忧虑而布满皱纹的脸,石牙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归途漫长而艰险。白天,烈日炙烤着光秃秃的山脊,岩石烫得能烙饼,汗水流进眼睛,刺痛难忍。晚上,山风刺骨,点燃篝火取暖又怕引来猛兽或歹人。更要命的是崎岖的山路,许多地方紧贴着陡峭的悬崖,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第七天的傍晚,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乌云翻滚,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远处的山峦已经消失在浓重的雨幕中。风也变得狂躁起来,卷起地上的沙石,抽打在脸上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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