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奉禺疆大酋长号令!纳贡——”
洪亮的宣号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台下瞬间涌动起来!
第一波走上前的是来自河湾下游的“有鬲氏”部落。首领是个矮壮黝黑的汉子,脸上带着谦卑得近乎谄媚的笑容,指挥着族人将沉重的陶罐一个个吃力地抬上高台。陶罐里是新收的粟米,金灿灿的,散发着阳光和土地的香气。他深深弯腰,额头几乎触到地面:“大酋长庇佑!河湾有鬲氏,奉上今岁新粟百石!祈愿酋长康健,风调雨顺!”他身后的族人跟着哗啦啦跪倒一片。
启的目光扫过那些饱满的粟粒,心中一股奇异的热流涌起。这么多粮食!足以养活自己部落所有老弱度过整个寒冬!原来,让别人低头,是这样的感觉?这感觉……还不赖。他甚至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接着是西山来的“林狩部”。他们带来了捆得结结实实的活牲口——几头皮毛油亮、犄角粗壮的公羊,还有几头哼哧哼哧、膘肥体壮的猪。羊的骚气和猪的哼叫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但在启眼里,这却是力量和富足的象征。林狩首领是个精瘦的老猎人,他献上猎物后,将一根象征友谊与臣服的、尾部装饰着彩色羽毛的木矛放在台前,右拳重重捶了一下左胸,声音洪亮:“西山林狩部,献上肥羊五口,壮豕三口!愿为酋长先锋,驱赶虎狼!”
牛羊的叫声混杂着贡品落地的闷响,汇聚成一股原始而粗粝的力量感。启站在父亲身边,俯视着这一切,年轻的心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膨胀感充斥。他微微侧头,瞥了一眼台角玉作坊的方向:昆吾他们……还没好吗?那柄玉钺,才应该是此刻最耀眼的焦点!
最后登台的是来自遥远东南海滨的“贝人”。他们皮肤黝黑,身上带着浓重的海腥味。抬上来的东西比较轻巧,是十几个硕大的龟甲,里面盛满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宝贝——洁白的海贝!大大小小,形态各异,像无数小小的月亮汇聚在一起。
“禺疆大酋长!”贝人首领是个嗓音沙哑的中年人,他恭敬地献上龟甲,“东海贝人,献上珍贝千枚!此乃海神恩赐,愿为酋长带来福运通途!”
台下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声。海贝!在远离海洋的内陆,这些洁白、坚硬、带着神秘海洋气息的小东西,是比粮食和牲畜更稀罕、更珍贵的宝贝!可以用来交换最锋利的石矛,最美丽的羽毛,甚至……部落之间流传着,这些贝可以“通神”!
启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堆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光泽的海贝,内心深处翻江倒海。粮食能填饱肚子,牲畜能增加力量,可这些闪闪发亮的小东西……它们似乎代表着另一种东西,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更能撼动人心的力量。他仿佛看到无数精美的陶器、锋利的青铜矛尖、甚至以后……一股强烈的渴望攫住了他:拥有它!掌控它!让这代表财富的贝,也臣服于自己的权柄之下!
他下意识地再次伸手摸向腰间的石斧,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石斧的粗糙感,此刻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他需要一个更威严、更璀璨、更不容置疑的象征!
就在这时,圭叟的身影,如同一个承载着神圣使命的幽灵,出现了在高台的阶梯下。他双手捧着一个用崭新麻布覆盖着的长条形物件,步履缓慢而庄重,一步一步,踏上了高台。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那些哼哼唧唧的猪羊都仿佛安静了几分。
三、钺落惊雷:无声号令震山河
禺疆挣扎着,在老仆的搀扶下,极其缓慢地站起身。他的动作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暮气。他颤巍巍地走到圭叟面前。
整个王庭,鸦雀无声。风停住了,旗帜不再飘动,连远处林子里的鸟叫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老酋长和那块神秘的麻布上。
圭叟深深低下头,双手将捧着的物件高举过头顶。他那双布满老茧、沾满玉屑的手,此刻竟也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重量,而是因为这交付的重量。
禺疆伸出枯枝般的手,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郑重,缓缓揭开了那块崭新的麻布。
一道寒光,骤然迸射!
仿佛积蓄了千万年的雷霆第一次挣脱了顽石的禁锢!在正午灼热的阳光下,一柄通体青碧、流转着温润又冰冷辉光的玉钺,静静躺在圭叟粗糙的手掌上!
它长约一尺有余,钺身宽阔,弧度饱满而流畅,如同上弦之月。通体是深邃而澄澈的青色,仿佛将一泓深潭的碧波凝固其中。钺刃并未开锋,却打磨得异常光滑,在阳光照射下,弧形的刃线上流动着一层近乎液态的寒芒,刺得人眼睛生疼!钺身中央偏上的位置,赫然雕琢着一只狞厉的兽面!突出的双眼如同活物,冷冷地俯视着台下众生;弯曲上扬的獠牙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繁密的卷云纹缠绕着兽面的轮廓,赋予它一种来自远古洪荒的神秘威压。钺身上方,钻有一个浑圆的孔洞,嵌着一根打磨光滑的深色硬木柄,使整体更显沉雄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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