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未明。
宋州城那扇被鲜血浸透的巨大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轰然洞开。
没有震天的战鼓。
没有喧嚣的呐喊。
一队队忠义军士卒,如同沉默的河流,从城门内涌出,踏上城外那片冰冷的土地。
晨风带着刺骨的凉意,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拂过他们每一张紧绷的面庞。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自觉地,瞥向不远处那座由同袍头颅筑成的京观。
那不是恐惧。
那是一种被死死压抑在胸腔里,即将炸裂的熔岩。
李烨的军队在城外缓缓展开。
左翼,贺德伦率领三千五百踏白军轻骑,人马俱寂,宛如一片蓄势待发的阴云。
右翼,赵犨的三千陈州兵紧握兵刃,军容严整,是这片脆弱阵线上唯一的铁锚。
中军,则是此战跳动的心脏。
阵列的最前方,是刘闯所在的铁壁都残部。
他们人人带伤,甲胄残破,眼神却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要将敌人连皮带骨吞噬的饥饿。
在他们身后,李烨的玄色王旗高高飘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灰白的天幕。
刘知俊统帅的三千玄甲重骑兵,便列于王旗之下,安静得如同一片黑色的礁石,沉默,且坚不可摧。
当忠义军的阵型彻底铺开,对面的宣武军大营终于被惊醒。
朱温的大军如开闸的潮水般涌出,迅速列成一个巨大而厚实的军阵。
无论是兵力、阵仗、还是那股席卷一切的气势,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两军阵前,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朱温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催马上前百步,身上的金甲反射着晨曦微光。
他用马鞭遥遥指向那座京观,冲着对面的李烨爆发出刺耳的狂笑。
“李烨竖子!你终于敢滚出你的狗窝了?”
“看到孤为你麾下精锐所筑的丰碑了吗?今日,孤便取了你的头颅,为那京观封顶,岂不美哉!”
李烨同样单骑向前,玄色王旗在他身后猎猎作响。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不高,却平静得让风都为之一滞,清晰地贯入战场上每个人的耳中。
“朱温,你看清楚了。”
“那京观上的每一颗头颅,孤,都会用你宣武军一千人的性命来偿还。”
“今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狂妄!”
朱温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铁青,仿佛被这一句话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猛地一挥马鞭,掉头回阵,声音扭曲而尖利地咆哮起来。
“朱友恭!”
“末将在!”一名面相凶狠的将领策马而出。
“率虎威军,给孤踏平他们的中军!孤要亲眼看着李烨的王旗倒下!”
“遵命!”
“咚!咚!咚——!”
宣武军的战鼓如雷鸣般炸响,朱友恭狞笑着,拔出佩刀向前一指。
“儿郎们,杀!踏碎他们,把李烨的人头带回来!”
数千宣武军步卒组成的厚重方阵,迈着让大地颤抖的步伐,向忠义军中军发起了毁灭性的冲击。
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铁壁都的阵线上,所有士兵都死死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刘闯站在队伍的第三排。
他没有看对面狰狞的敌军,而是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李烨那面高高飘扬的王旗。
“用你这条命,去战场上,亲手砍下朱温的脑袋!”
主公的话,在他耳边再次响起。
“吼——!”
当两军相距不足三十步时,刘闯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
他没有喊任何口号,只是第一个,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杀啊!”
他身后那些本该是惊弓之鸟的铁壁都残兵,被这股决死的意志彻底引爆!
他们忘记了伤痛,忘记了恐惧!
只剩下无尽的愤怒和赎罪的渴望,呐喊着,迎上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轰——!”
两股人潮轰然相撞!
最前排的盾牌瞬间碎裂,长枪折断,刀锋撕开皮肉的声音,混合着凄厉的惨叫和濒死的怒吼,在战场中央轰然炸开。
刘闯彻底进入了只有杀戮的世界。
他舍弃了一切防御,手中的横刀化作一道道致命的寒光,每一刀都奔着敌人的咽喉和心脏而去。
鲜血溅满他的脸,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机械地、疯狂地劈砍、突刺!
一个宣武军的校尉见他勇猛,挺枪直刺而来。
刘闯不闪不避,任由枪尖划开他的肋下软甲,剧痛让他精神一振,同时合身撞了上去,手中的横刀顺势一抹,便将那校尉的头颅整个斩飞!
在他的感染下,整个铁壁都的士卒都变成了嗜血的凶兽!
他们用身体去撞!
用牙齿去咬!
用残破的甲胄去硬扛刀枪,然后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的兵器送入敌人的身体!
朱友恭的虎威军如潮水般一波波拍击而来,却始终无法冲破这道由血肉和钢铁铸成的“铁壁”!
战事瞬间陷入胶着,锋线变成了一台吞噬生命的绞肉机,疯狂地撕扯着双方士卒的生命。
望楼上,朱温的脸色愈发难看。
“废物!”他看着自己的精锐竟然被一群残兵死死挡住,怒不可遏,“连一群残兵败将都冲不破!”
他猛地转向左翼,对着另一员大将吼道:“朱友裕!”
“末将在!”朱温长子朱友裕沉声应道。
“你的骑兵是留着下酒的吗?”朱温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给孤从右翼包抄过去!赵犨那三千乌合之众,挡不住我宣武军的铁蹄!给孤把他们的阵线彻底撕碎!”
随着朱温的命令,宣武军左翼,一面绣着“朱”字的大旗猛然前移。
早已蓄势待发的数千精锐骑兵,开始缓缓提速。
马蹄声从沉闷的碎步,逐渐汇成一片奔腾的雷鸣。
大地在震颤!
那股钢铁洪流卷起漫天烟尘,如同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向着李烨军阵相对薄弱的右翼,狠狠地包抄过来!
那里,正是赵犨的陈州兵和伤痕累累的铁壁都的结合部!
赵犨的脸色瞬间惨白,握着刀柄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青。
他死死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骑兵洪流,只觉得喉咙干得像是要冒出火来。
最危险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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