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丰回到了那间充斥着药味的屋子,轻轻合上门扉,将身后父亲那灼热、惊疑、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外。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撞响的声音,如同战场上的鼙鼓。
成功了。
那来自千年后的诗句,像一柄无形的钥匙,狠狠撬动了杜甫固守的精神世界。他几乎能想象出此刻庭院中,父亲那副魂不守舍、心潮澎湃的模样。
然而,杜丰心中并无多少得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紧迫感。他知道,那五言律诗如同一声警钟,但钟声过后,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行动。安史之乱的铁蹄不会因一首诗的预见而延缓半分,他这具五岁孩童的孱弱身躯,依旧是横亘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最大的鸿沟。
“必须尽快让身体强健起来。”杜丰握了握依旧没什么力气的小拳头,暗自下定决心。
接下来的几日,杜家庄园似乎笼罩在一种奇异的氛围里。秋风依旧萧瑟,仆役依旧沉默,但某些东西,确确实实不同了。
杜甫明显减少了外出访友或独自枯坐的时间,他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落在杜丰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父爱关怀,更掺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困惑,以及一种近乎敬畏的探究。他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追问那日诗句的由来,却又不知从何问起。难道要质问一个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五岁稚子,为何能吟出那般洞悉世情、沉痛入骨的诗句?
杜丰将父亲的挣扎看在眼里,却并不点破。他每日清晨醒来,不再贪恋床榻,而是在院中慢慢踱步,从庭院这头走到那头,再由那头走回这头。开始时,不过十几步便气喘吁吁,需要扶着廊柱歇息。但他坚持着,每日增加一点点距离。
这一日,天光初亮,薄雾未散。杜丰已在院中开始了他的“康复训练”。他摒弃了记忆中那些繁复的现代健身动作,只采用最朴素也是目前最可行的方式——慢走,以及温和地拉伸肢体。
杜甫不知何时已起身,立于书房门口,静静地注视着庭院中那道小小的、执着的身影。他看着儿子咬着牙,额头沁出细汗,却依旧坚持迈动那双细瘦的小腿,眼神复杂难明。
良久,杜丰终于力竭,走到石凳旁坐下喘息。
杜甫缓步走了过来,在他身旁坐下,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丰儿,你近日……似与往常不同。”
杜丰心中一动,知道试探来了。他抬起汗涔涔的小脸,眼神清澈,故作懵懂:“父亲,孩儿病中昏沉,只觉得浑身无力,难受得紧。如今既好了,便不想再那般躺着。躺着……像等死。”
“休得胡言!”杜甫眉头一皱,轻声呵斥,但眼中却掠过一丝了然。病魔缠身的无力感,他深有体会,或许儿子只是被疾病吓怕了,生出些求强的念头?
“那日你所吟之句……”杜甫终究还是将话题引向了核心,他目光炯炯,试图从儿子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不寻常的痕迹,“‘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此言,从何而来?”
杜丰早已准备好说辞。他歪着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与回忆之色:“孩儿也不知……病得糊涂时,只觉得浑身滚烫,像是……像是被丢进了一场大火里。梦里光怪陆离,好像看到了好多穿着奇怪衣服的人在跑,房子也烧着了,天都是红的……心里害怕,又憋闷得慌,醒来后,不知怎地,脑子里就冒出这几句话了。”
他将一切推给“高烧谵语”与“梦境”。在这个笃信鬼神的时代,孩童在大病中出现一些幻视幻听,并非完全不可接受,尤其是其内容竟能与时局隐隐相合,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果然,杜甫闻言,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他信吗?未必全信。但一个五岁孩童,若非神鬼托梦,又如何能道出这般言语?他审视着杜丰,只见对方面色坦然,眼神纯净,除了比以往更显坚毅外,并无丝毫奸猾之态。
“大火……奔逃……烽烟……”杜甫喃喃自语,杜丰描述的梦境碎片,与他内心深处对时局的忧虑竟严丝合缝地对应上了!难道,这真是上天假借幼子之口,给予的警示吗?
他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伸手,轻轻抚了抚杜丰的头,语气沉重了许多:“此梦……此语,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切勿再对第三人言起,可知?”
“孩儿记住了。”杜丰乖巧点头。他明白,父亲这是在保护他,那些诗句若传扬出去,无论在哪个层面,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经此一事,杜甫虽未完全释疑,但似乎默认了杜丰身上发生的某种“变化”。他不再阻止杜丰锻炼身体,甚至有时会指点他一些简单的吐纳方法,说是能强健肺腑。
杜丰也乐得如此。他一边坚持不懈地增强体质,一边也开始利用一切机会,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个时代的知识。他主动要求跟随父亲读书认字,杜甫对此自然是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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