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他,看着那柄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引得众人啧啧称奇的长剑,接受着周围如潮水般涌来的赞叹与恭维,心中充满了膨胀的骄傲,他天真地觉得,炼制兵器,也不过如此简单,不过是天赋与资源的堆砌。却从未想过,那光鲜亮丽的背后,是多少难以估量的珍稀资源的挥霍,是多少炼器堂弟子和管事默默付出的心血与汗水。
可现在,在这个凡俗边陲小镇、充斥着煤烟与汗臭味的简陋铁匠铺里,面对一柄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凡铁铁钩,他却束手无策,狼狈不堪,连最基本的形都打不好。
老匠人那毫不留情的嘲讽,像一面冰冷清晰的镜子,无情地照出了他过去的无知、傲慢和浮躁。
是啊,他曾经拥有过流霞剑那样光华夺目、材质非凡的“神兵”,却从未真正了解过炼器一道的精髓所在。他以为只要有旁人艳羡的天赋、有宗门取之不尽的资源,就能拥有一切,就能轻易跨越所有障碍,却忽略了那些最基础、最不起眼、却又至关重要的东西——汗水、经验、以及对材料本身特性的敬畏。
就像他修炼一样,曾经仗着九窍玲珑心这逆天天赋,一味追求速度,急于求成,忽视了根基的稳固与心境的打磨,最终落得个修为尽废、跌落尘埃的凄惨下场。这两者,何其相似!
“老板说的是。”凌云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压下心头的波澜,放下手中沉重的铁锤,对着老匠人郑重地拱了拱手,语气异常诚恳,带着一丝自省,“晚辈确实不懂炼器之道,浅薄无知,让老板见笑了。”
看到凌云如此谦逊,没有半分世家子弟或修士常见的倨傲,老匠人布满皱纹的脸上不仅多了几分赞许之色,态度也缓和了一些。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凌云几眼,目光在他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和结实却不显粗笨的肌肉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好奇问道:“看你的样子,筋骨结实,气度也不像是干惯了粗活的苦力。怎么想起要自己抡锤打铁了?”
凌云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感,他弯腰指了指地上那柄被自己敲打得不成形的铁钩雏形:“这柄铁钩陪了我很久,出生入死,如同手足,有些感情了。想亲手改造一下,让它更趁手些,也算不负它一路相伴。”
老匠人闻言,目光再次落向地上那柄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的铁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仔细摸了摸钩身的纹路和几处特别深的豁口:“这铁钩……倒真是有些意思。虽然材质是最普通的凡铁,但看这淬炼的痕迹,刃口反复打磨的光泽,还有这些硬碰硬的豁口,倒像是经历过不少生死搏杀,饮过不少血。”
他顿了顿,直起身,看着凌云诚恳的眼睛,说道:“也罢,看你还算是个实诚人,知道东西用久了有感情。老夫就倚老卖老,点拨你几句。这打铁,千锤百炼,讲究的是‘稳’和‘准’。稳,是指力道要稳,手腕要沉,不能忽轻忽重,飘忽不定;准,是指落点要准,要心到眼到手到,锤锤都敲在该敲的地方,差一丝一毫,力道就散了,东西就歪了。至于火候,”老匠人指了指炉膛里跳跃的火焰,“凡铁有凡铁的特性,不是温度烧得越高、越红越好,要掌握好那个临界点,烧到铁坯心子都透了,颜色亮得发白却又没开始熔化的边缘,那才是最好的时候,早了太硬,晚了就软了……”
老匠人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起铁锤和火钳,从炉边夹起一块待用的普通铁坯,重新送入炉火中加热。待铁坯烧至通体透亮,呈现出他所说的那种临界状态时,他将其置于铁砧上,开始一下下地敲打起来。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显得有些老迈迟缓,却每一下都恰到好处,蕴含着一种千锤百炼后的韵律。铁锤落下的位置精准无比,力道的大小控制得妙到巅毫,时机的把握更是炉火纯青。那沉重的铁锤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原本一块形状不规则的普通铁坯,在他的敲打之下,如同被驯服的野兽,渐渐变得平整、光滑,棱角分明,开始显露出一柄短匕的雏形,金属表面在锤击下散发出一种内敛而均匀的淡淡光泽。
凌云站在一旁,看得聚精会神,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老匠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刻进脑海里。炉火的光芒在他专注的瞳孔中跳动。
老匠人的手法虽然简单质朴,没有任何炫目的灵力光芒加持,纯粹依靠肌肉的力量和数十年的经验,却蕴含着一种大道至简的朴素道理和深厚无比的实践经验。这与青云宗那些玄妙高深、引动天地灵气的炼器法诀截然不同,却同样能打造出精良实用、足以传家的器具。
就在这专注的观察中,凌云体内的九窍玲珑心悄然运转起来,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将老匠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落锤的角度、手腕翻转的弧度、身体发力的重心、甚至呼吸的节奏,都清晰地捕捉、记录、分析,拆解其中的规律、节奏和蕴含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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