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困兽之斗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哨音掠过新建的胸墙。汉部落像一头受伤后绷紧全身肌肉的猛兽，在黑暗中警惕地睁着双眼。东南缺口处的血迹尚未完全干涸，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白日的血腥与杀伐之气。
如石和他挑选的两名最好的猎人，早已如同融化了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西北方的山林。他们是阳歌延伸出去的眼睛和耳朵，是应对泽部落下一次进攻的关键。
等待，成了最煎熬的酷刑。
然而，率先传回消息的，并非如石的侦察小队，而是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发现。
负责在河流上游那片新发现的、水质相对较好的回水区取水的队伍，带回了一个坏消息：水位正在异常地、快速地下降。
起初只是觉得取水需要走得更远些，但不过两三日功夫，那片原本还算宽阔的回水区竟然露出了大片泥泞的河床，只剩下中间一道细流艰难流淌！
“是泽部落！”负责取水的小头领脸色苍白，声音带着惊恐，“肯定是他们！在上游把水给截了！或者改了道！”
这个消息，比直接的刀兵相见更让人心惊。断水，对于刚刚经历大灾、极度依赖这条河流的汉部落来说，是致命的打击！现有的渗滤取水点效率极低，根本无法满足五百多人的日常饮用和建造用水需求！
恐慌如同瘟疫般再次蔓延。刚刚被阳歌强行压制下去的绝望情绪，又开始抬头。
“他们想渴死我们！” “没了水，还打什么仗…” “早知道…早知道就该听鸦祭骨的，早点迁徙…”
阳歌站在迅速干涸的回水区旁，看着那片裸露的、龟裂的泥滩，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狰的这一手，极其毒辣，打在了汉部落最致命的七寸上！
他立刻派出小队沿河向上游紧急探查。回报的消息证实了猜测：在上游约半日路程的一处狭窄河道，发现了明显是新近堆砌的拦水石坝！虽然简陋，却有效地将大部分河水导入了另一条旧有的、早已废弃的支流，使得流向汉部落方向的水量锐减！
“拆了它！”獠怒吼道，眼睛赤红。
“拆？”阳歌冷冷道，“那石坝地势狭窄，易守难攻。泽部落肯定派了重兵把守，就等着我们去自投罗网！他们巴不得我们离开工事，在野外跟他们决战！”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没水喝？”獠急得几乎要跳起来。
阳歌没有回答，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潮湿的河泥，用力一捏。困境，前所未有的困境。泽部落学聪明了，不再硬碰，而是要用最阴毒的手段，将他们困死、耗死在这片刚刚有点起色的废墟上！
缺水，会导致体力下降，伤病加剧，内部矛盾激化…最终不战自溃。
必须尽快找到新的、稳定的水源！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焦灼的人群，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绝境下的冷静：“哭嚎没用！求饶也没用！泽部落想渴死我们，我们就偏要找到水！”
“所有猎人出身，熟悉山林地势的，全部出列！” “老人！回忆一下，部落最老的口传里，这附近除了大河，还有没有其他的水源？哪怕是小泉眼，小溪流！” “所有人！以部落为中心，向外辐射搜寻！重点找低洼地、山脚背阴处、还有那种草木特别茂盛的地方！挖地三尺，也要把水给我找出来！”
整个部落再次被动员起来，这一次的目标从防御变成了寻水。人们拿着一切能挖掘的工具，像梳子一样篦过部落周围的每一寸土地。希望渺茫，但这是唯一的生路。
时间一点点过去，派出去的小队陆续返回，带回的都是令人失望的消息。要么是早已干涸的河沟，要么是根本无法饮用的死水洼。
气氛越来越绝望。
就在太阳西斜，一天即将过去，最黑暗的时刻来临前夕，一队由鸦祭骨亲自带领的、由黑石部落老者组成的小队，带来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
他们在部落西北方一处极其偏僻的、被地震震塌了半边的山壁下，发现了一片异常湿润的泥土和几株只有在水分极其充足地带才会生长的喜湿植物。更重要的是，鸦祭骨抚摸着那面山壁，侧耳倾听良久，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不确定：“这山肚子里…好像有声音…像是水声…”
但这个位置，已经非常靠近泽部落活动频繁的区域，极其危险！
“挖！”阳歌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就在那里挖！组织最强壮的人手，带上武器！巡逻队向外延伸一里警戒！就算真是泽部落的陷阱，也要闯一闯！”
一支由獠带领的、集合了部落最强劳力和战士的队伍，火速赶往那处山壁。人们用铁锹、木棍、甚至双手，疯狂地挖掘着那湿润的泥土。
泥土越来越湿，渐渐变成了泥浆。突然，一个战士的铁锹下传来了空洞的回响！
“有了！是空的！”
人们精神大振，更加拼命地清理。终于，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黝黝的洞口露了出来！一股冰凉湿润的空气从中涌出，带着一股浓重的、泥土和矿物质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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