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野人沟镀成金红色时,舒玉挎着王霜送的蜜饯匣子蹦进院门。刚绕过枣树就觉出不对——正房窗根下蹲着个抽抽搭搭的身影,元娘素白的裙裾在晚风里乱颤,活像只折了翅的蝶。
“阿娘?”
舒玉蹑手蹑脚凑过去,正撞见颜氏捧着个空碗叹气:
“二毛饿得肚子咕咕响,铁柱媳妇的奶水愣是喂不进去......”
原来元娘彻底断了奶水,婆媳俩抱着舒婷满村求奶。可这小祖宗脾气大得很,铁柱媳妇刚解衣襟她就蹬腿嚎哭,赵家小媳妇的奶头塞嘴里都能呸出来,活像尝到什么脏东西。
“就这一会儿米汤喂了三回,尿泡尿就饿了。”
元娘抹着泪把女儿往怀里紧了紧,
“这么小的娃娃光喝米汤哪成......”
(饿死我也不吃!)舒婷蹬着藕节似的小腿抗议,(那铁柱媳妇身上一股子味儿,谁要吃她的奶!)
舒玉踮脚瞅了眼饿得啃手指的妹妹,突然福至心灵:
“买头羊啊!羊奶也是奶啊!”
(羊奶?)舒婷葡萄眼瞪得溜圆,(21世纪进口奶粉都喝过,还怕这个?)奶团子突然咧嘴笑出个鼻涕泡,活像听见了什么喜讯。
颜氏手里的陶碗“当啷”磕在井台上:
“胡说!羊奶那是给人吃的?”
“羊奶人奶都是奶,总比饿着强!”
舒玉也不能明说她在前世喝了不少牛奶羊奶,周婆子听了舒玉的话想了想说道:
“没准儿真行,南边夏日有富人使牛乳做酥酪吃,牛羊差不多想来是能吃的。”
杨老爹听完来龙去脉,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本想着不行找在村里找个奶娘,给些银钱就是。哪知跑遍了全村二毛谁的奶都不吃:
“张猎户早年走南闯北,问问他便知。 ”
野人沟的轮廓在暮色里起伏,舒玉拽着祖父衣摆深一脚浅浅。张猎户院里的血腥味混着松烟,呛得她连打三个喷嚏——院中横着只咽气的獐子,血水在青石板上汇成小溪。
“羊奶?”
张猎户拎着剔骨刀转身,刀尖还滴着血,
“草原上的娃娃都当水喝!”
张猎户血淋淋的匕首往树桩上一插:
“我婆娘生老三时奶水不足,逮着头母鹿都敢挤奶!”
说着拎起个皮囊晃了晃,
“喏,草原牧民都拿这个装,烧开了撒把盐,香得很!”
杨老爹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不会闹人?”
“草原风大,娃娃也皮实喝生奶都不碍事。”
“你放心,我虎娃喝了三年,如今能上山撵狍子!”
张猎户突然压低嗓门,
“不过咱这的娃子娇气,得烧滚了再晾温,否则会闹肚子......”
回程路上,杨老爹的烟袋锅在手上转了个圈:
“去老孙头那挑羊!”
放羊的老孙头正蹲在土坡上啃馍,闻言差点摔了烟袋:
“产奶的母羊?你家要养羊啊?”
羊圈里飘来的膻味熏得舒玉直捂鼻子。二十多只山羊齐刷刷扭头,黑豆似的眼珠泛着幽光,活像在打量待宰的羔羊。
“就它!”
舒玉突然指向角落。 白花花的母羊昂着脑袋,犄角上还缠着几根草屑,蹄子“哒哒”敲着地面,舒玉跑过去掰开羊嘴看看了牙,又俯下身看了看蹄子。
“额……嘴不算臭…蹄子也没烂,看着还算干净”
老孙头肉疼得直嘬牙花子:
“小丫头好眼力,这是头胎的母羊,奶水足着呢......”
“阿爷,你来看看!”
舒玉伸出的手指指着羊,
“就要这只?”
杨老爹看着舒玉像模像样地检查羊的牙齿和蹄子,突然觉得这小孙女越看越可爱。和老孙头商定了三两银子,先把羊牵回去试试。若是羊奶也不喝,再给老孙头把羊送回来。
牵羊回村的路上,暮色里飘来几句闲话。孙寡妇倚着门框嗑瓜子:
“杨家真是钱多烧的,买人不够还买羊......”
“听说那小丫头片子金贵得很,后晌颜氏抱着满村里找人喂奶!”
“呸!发了才几天呀!穷讲究......”
舒玉攥着缰绳的手直发紧,忽然被祖父烟锅敲了脑门:
“狗吠罢了,理它作甚?”
羊蹄子刚踏进杨家院,颜氏就举着陶盆冲过来:
“快快快!挤一碗给二毛尝尝!”
“且慢!”
舒玉张开双臂拦在羊跟前,
“这羊身上都是灰尘和羊粪,先给它洗澡!”
杨家后院顿时热闹得像戏台。暗卫甲和暗卫乙撸着袖子要给羊洗澡,母羊却认生,四蹄蹬得水花四溅,硬是把两个精壮汉子拖得在泥地里打滑。,王赖子扑上去抱羊腿反被顶了个屁股墩。从地里回来的周贵父子也加入了战场。五个汉子通力合作才制住了羊。
半个时辰后,母羊焕然一新,雪白雪白的羊毛比舒玉的新棉袄还蓬松。颜氏抱着木桶准备挤奶,却对着羊的乳房犯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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