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魔王那充满血泪与滔天怨毒的怒吼,如同九幽深处冲出的毁灭魔音,又似混沌初开时劈开蒙昧的第一道惊雷,在所有神魔的耳廓、乃至神魂深处轰然炸响,余音滚滚,震荡不休!
绑架百花仙子?聚众反天?掀起这场波及三界、血染山河的惨烈大战?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幕后那只翻云覆雨的黑手……竟然是那位以冷面无私、执法如山着称的司法天神——杨戬?!
一道道目光,蕴含着各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无数支无形的利箭,瞬间刺破了虚空,齐刷刷地聚焦于云端某处。那目光中有震惊,如同目睹苍穹倾覆;有愤怒,似火山在地下奔涌;有深深的难以置信,仿佛坚固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寸寸崩裂;更有一种被愚弄、被背叛后的森然寒意。就连刚刚还与牛魔王舍生忘死搏杀、浑身煞气未消的哪吒,也骤然停住了风火轮,握紧了火尖枪,猛地扭头望向那个方向,火眼金睛中充满了极致的愕然与困惑,他无法理解,那个曾与他并肩作战、亦敌亦友的杨戬,何以至此?
托塔天王李靖,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他托着玲珑宝塔的那只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显示出他内心掀起了何等惊涛骇浪。他与杨戬政见不合,互有龃龉,此乃天庭皆知。但他从未想过,这位同殿为臣、位高权重的司法天神,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竟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搅乱三界乾坤、罔顾亿万苍生性命的骇人之事!这已非权谋,而是魔行!
“杨——戬——!”
一声饱含无尽悲愤与龙族威严的怒吼撕裂长空。四海龙王——东海敖广、南海敖钦、西海敖顺、北海敖闰,四位至尊联袂而至,庞大的龙躯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龙威浩荡,搅动风云。东海龙王敖广,龙目圆睁,瞳孔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死死盯着杨戬的身影,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碰撞,厉声质问:“杨戬!牛魔王所言,可否属实?!你为达一己私利,不惜设局挑起战端,致使我东海四公主听心……听心她惨遭不幸!今日,你若不给四海龙族一个交代,我四海亿万水族,纵是倾尽四海之水,也誓与你不死不休!”(他将爱女之死的悲痛与怒火,全然倾泻于此)
而下方,以沉香为首的众人,更是群情激愤,怒火几乎要烧穿九重天!沉香双目赤红如血,额角青筋暴起,手中萱花神斧感受到主人的无边怒意,发出嗡嗡的悲鸣,斧刃直指云端那道玄色身影,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扭曲:“杨戬!原来是你!原来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搞鬼!镇压我母亲是你!处处刁难、欲置我于死地是你!如今……如今你为了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竟不惜牺牲百花姨母,挑起这般波及三界、涂炭生灵的惨祸!你……你根本不配做这司法天神!更不配做我的舅舅!我刘沉香在此立誓,与你不共戴天!”
他身边的小玉,紧咬着下唇,美眸中含泪,既有对沉香的担忧,也有对杨戬此举的恐惧与不齿。东海八太子敖春,更是握紧了拳头,周身水汽澎湃,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为姐姐报仇。
一直如月光般清冷皎洁、隐于幕后默默支持沉香的嫦娥仙子,此刻也无法再保持超然物外。她驾着一缕清辉,翩然现身于众仙之前。她那曾令三界倾倒的绝美面容上,此刻再无半分往日的朦胧与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心寒、失望,以及一种仿佛终于看清了某种深藏污秽的、毫不掩饰的鄙夷。她的目光,如同广寒宫万古不化的玄冰凝聚成的无形冰锥,精准而狠厉地刺向杨戬,穿透银甲,直抵其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柔软角落。这眼神带来的刺痛,远比任何神兵利刃加身,更加彻骨,更加难以忍受。
然而,最让杨戬道心微颤的,并非这些外人的指责,而是来自内部的崩塌之声。一直忠心耿耿追随他征战四方、治理三界的梅山兄弟——康安裕、张伯时、姚公麟、李焕章,此刻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巨大的挣扎、痛苦与难以置信的动摇。老大康安裕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位铁打的汉子此刻声音竟带着一丝哽咽,痛心疾首地喊道:“二爷!牛魔王所言……可是真的?!您……您告诉兄弟们,这不是真的!您为何要如此啊!这……这绝非我等誓死追随、敬佩有加的二爷所为!” 他们无法接受,自己效忠的主上,竟是一个为达目的如此不择手段、视苍生如棋子的冷酷枭雄。见杨戬面对这血泪指控,依旧沉默如山,不发一言,梅山兄弟四人眼中最后的光彩黯淡下去,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最终化作一声充满无奈与决绝的长叹,默默地向后退了数步,齐齐收起了手中的兵刃,低下头,不再看向杨戬。这个动作,无声,却重若千钧,宣告了他们之间千年情谊的决裂——他们无法,也绝不能,再追随一个如此行事的主上。
顷刻之间,风云突变!杨戬从那个隐于幕后、运筹帷幄的执棋者,变成了千夫所指、众叛亲离、被孤立于整个三界对立面的孤家寡人!所有的矛头,所有的罪孽,所有的仇恨,仿佛都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如同汹涌的灭世洪水,向他一人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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