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在眼前漫开时，萧烬才意识到这是个死局。
三发子弹穿透防弹衣的闷响，九毫米口径在肺部撕开的创口，还有通讯器里林昭撕心裂肺的呼喊——所有感官信号在脑海中炸开。她跪倒在水泥地上，看着自己吐出的血沫在雨水中晕染开来。
"萧烬！坚持住！"
那个总是扎着高马尾的身影冲破硝烟而来。林昭今天系着那条红色丝带，是萧烬去年随手送她的生日礼物。现在这条丝带在雨中飘荡，像一面倔强的旗帜。
"走...啊..."萧烬想推开她，却只抓住一把潮湿的空气。
枪声再起。她看见林昭后背突然绽开三朵血花，看见她踉跄着扑进自己怀里，温热的血瞬间浸透了两人的作战服。
"终于..."林昭染血的手指抚上她的脸，"能光明正大抱你了..."
萧烬的眼泪砸在林昭逐渐苍白的脸上。她突然想起训练基地的淋浴间外，林昭红着脸递来的毛巾；想起每次任务归来，休息室保温杯里永远温着的蜂蜜水；想起上个月生日那天，抽屉里那封没拆就扔进碎纸机的情书...
"下辈子..."林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别躲着我了..."
萧烬颤抖的手抚上林昭染血的脸——那张她一直不敢正视的脸。悔恨如潮水般涌来，为什么她总是逃避这份感情？为什么直到生死相隔才敢正视自己的心意？
黑暗吞噬了所有知觉。
“孽债需偿……执念难消……去吧……下辈子，去赎你的罪……”
黑暗中这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
"啪！"
皮鞭撕裂空气的爆响将意识硬生生扯回。萧烬猛地睁眼，铁链随着她的挣扎哗啦作响。阴暗潮湿的地牢，墙上跳动的火把，还有面前手持九节鞭的虬髯大汉——这一切荒谬得不像现实。
"醒了？"大汉甩动鞭子，"萧烬，最后问一次，皇帝在长公主府还安插了多少眼线？"
萧烬？他们叫她萧烬？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萧烬，十八岁，皇帝秘密培养的暗卫，三个月前被安插到长公主府...任务败露...正在受刑...
头痛欲裂。更奇怪的是，这具身体似乎有着不属于现代社会的力量——她能感觉到经脉中流动的内力，肌肉记忆里藏着精妙的武功招式。
"不说话？"壮汉举起鞭子，"那就打到你说为止！"
鞭影袭来，萧烬本能地绷紧肌肉。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的身体自动做出了反应，在被抽中的瞬间微妙扭转，让鞭子只擦过皮肤。
"咦？"壮汉惊讶地瞪大眼睛。
萧烬也愣住了。这具身体的战斗本能远超她的想象。
"我...无话可说。"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这具身体的反应快过思维，暗卫训练刻进了骨髓。
"找死！"大汉扬起鞭子。
"住手。"
清冷的女声从地牢入口传来。所有人齐刷刷跪倒，额头贴地："参见长公主殿下。"
明黄色宫裙掠过潮湿的石阶，金线刺绣在火把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当那张脸完全映入眼帘时，萧烬的呼吸停滞了——杏眼，薄唇，右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与为她挡枪而死的林昭一模一样！
长公主林昭停在一步之外，用那双与林昭如出一辙却冰冷得多的眼睛打量她。二十五岁的长公主有着久居上位的气场，即使只是静静站着，也让人感到无形的压迫。
"萧烬，"林昭开口，声音像淬了冰，"十五岁那年，本宫亲手将皇弟扶上龙椅，十年来为他铲除异己、稳固朝纲。如今他羽翼渐丰，第一件事竟是往本宫身边安插眼线？"
林昭用鞭柄挑起萧烬下巴："知道背叛本宫的下场吗？"
鞭柄冰冷的触感让萧烬战栗。不是恐惧，而是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林昭死前最后的表情与眼前冷若冰霜的面容重叠，愧疚如毒蛇啃噬心脏。
"要杀...便杀。"她咬破舌尖才忍住那句呼之欲出的"林昭"。
林昭忽然笑了。她转身时裙摆旋开凌厉的弧度："本宫给你两个选择。"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刑具架，"做本宫的狗，"又指向角落一具白骨，"或者做本宫的鬼。"
萧烬的视线无法从她背影移开。那截雪白的后颈，发髻间晃动的金步摇，甚至连说话时微微抬起的下颌——都与记忆中的林昭分毫不差。
"我选...做……做狗。"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林昭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她从侍女捧着的锦盒中取出一枚瓷瓶："七日断肠散，服下后每逢月缺之夜发作。"指甲撬开瓶塞，"肠穿肚烂的滋味，希望你承受得住。"
药液入喉的刹那，剧痛如烈火焚身。萧烬弓起身子，铁链几乎嵌进腕骨。药效发作得极快。先是腹部一阵绞痛，接着是四肢百骸如蚁噬般的疼痛。萧烬咬紧牙关，冷汗浸透了衣衫。
"记住这种疼痛，"林昭冷眼看着她挣扎，"每七日会发作一次，只有本宫有解药。"
恍惚中看见林昭接过侍卫递来的烙铁，暗红的金属上刻着莲花纹样。
"既然是我的狗，总要留个记号。"
衣襟撕裂的声音在地牢里格外刺耳。萧烬感到锁骨处一凉，随即是烧红的金属压上皮肤的剧痛。皮肉焦糊的味道弥漫开来，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记住这个烙印，记住这痛楚，它比死亡更长久。林昭的气息拂过汗湿的耳廓，"从今往后，你就是本宫的狗，就是本宫的的隐刃。"
疼痛中，萧烬看见林昭的裙角消失在台阶尽头。那抹明黄渐渐融入黑暗，像极了林昭最后一次离开时的背影。
昏迷前，她听见侍卫的议论：
"公主怎么突然收了个叛徒暗卫？"
"嘘……"
黑暗再次降临。这次萧烬没有抗拒，任凭意识沉入虚无。至少在这个世界，她还有机会赎罪——哪怕是以隐刃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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