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着萧烬的房间，唯有窗外偶尔闪过的闪电照亮她苍白的脸。她从柜子深处拖出一坛未开封的"寒潭香"，这是去上年冬猎时大臣派人送来的贡酒。酒坛上积了薄灰，封口的红绸已经褪色。
萧烬用匕首撬开泥封，一股凛冽的香气扑面而来，像是雪松混着某种辛辣的草药。她从未喝过酒——在现代她是滴酒不沾的特工，在这里她谨记暗卫必须时刻清醒的戒律。
"呵，戒律..."她自嘲地笑了，仰头灌下一大口。
"咳——咳咳——"
烈酒入喉的瞬间，她剧烈地咳嗽起来。那根本不是想象中的清冽甘甜，而是一团滚烫的火焰，从舌尖一路烧到胃里。喉咙火辣辣地疼，像是吞下了一把碎玻璃。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她狼狈地用袖子擦去，却闻到袖口沾染的林昭常用的沉水香。
第二口她学乖了，小口啜饮。酒液依然灼人，但这次她尝出了隐藏的层次——初入口时的凛冽如刀，随后是冰雪消融般的微甜，最后化作一团火在胸腔燃烧。这滋味像极了她在林昭身边的日子……
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是青霜。萧烬不用看就知道，青霜走路总是像猫一样悄无声息。
"萧烬，殿下召见。"青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往常柔和几分。
萧烬盯着酒坛里晃动的液体，那里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告诉她，我醉了。"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沉默在门外蔓延。良久，青霜轻叹一声："殿下说...有要事相商。"
要事？萧烬扯了扯嘴角。无非是北疆，是大将军王，是又一次的驱逐。她仰头又灌下一口酒，这次竟然没那么难受了，只有一种麻木的温暖从胃部扩散到四肢。
"我睡了。"她最终这样回答。
青霜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萧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去拿第二坛酒，却踢翻了脚边的铜盆。咣当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她靠着床柱滑坐在地上，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昭的场景——那时她刚穿越过来，浑身是伤地挂在牢里，而她雍容华贵地站在地牢里，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窗外雨势渐猛，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像无数细小的暗器。萧烬的酒意被这声音搅得更加混沌。她恍惚看见林昭就站在面前，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可眼神却温柔得让她心碎。
"为什么...非要赶我走..."她对着虚空呢喃，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板缝隙。
林昭的寝殿内，烛火通明。
青霜跪在屏风外，低声道："殿下，萧护卫说她...醉了。"
林昭正在写信的手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团黑痕。"醉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她从不喝酒。"
"奴婢闻到了很重的酒气，"青霜犹豫了一下，"估计是是北疆的寒潭香。"
林昭猛地站起身，案几上的茶盏被衣袖带翻，茶水洇湿了那封写给大将军王的密信。"她竟敢..."话到一半突然停住，林昭缓缓坐回去，指尖按在太阳穴上，"去把解酒汤备好。"
青霜刚要退下，又被叫住。
"等等，"林昭的声音轻了几分，"再准备一碗安神汤，要...加蜂蜜的。"
待青霜离开，林昭独自站在窗前。雨幕中，她仿佛看见那个倔强的身影就站在庭院里，像过去无数次守夜时那样。萧烬从来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她就这么站在窗后，静静地看着她。
"蠢货..."林昭轻声骂道，却不知道是在骂萧烬还是自己。
案几上摊开的密信已经字迹模糊，那是给大将军王的回信，上面写着"人三日后即到"。林昭盯着那个"人"字看了许久，突然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火盆。
"青霜！"她提高声音。
侍女立刻出现在门口："殿下？"
"去告诉萧烬，"林昭的声音冷硬如铁，"明日卯时，我要在书房见到她。若敢不来..."她顿了顿，"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萧烬已经喝完了整坛酒。
世界在她眼前旋转，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她躺在地板上，望着房梁上摇曳的阴影，忽然想起有一次执行任务受伤时，林昭亲自给她上药的情景。
"疼吗？"当时林昭这样问，手指却轻柔得像羽毛。
萧烬摇摇头，却在林昭转身时偷偷嗅了嗅她留在绷带上的香气。
"殿下..."醉意朦胧中，她对着空气伸出手，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遥不可及的人。
门外又响起脚步声，这次比之前急促。青霜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萧护卫！殿下命你明日卯时去书房，若不去就..."
"就永远别出现在她面前。"萧烬接完这句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难听，"她总是这样...总是..."
青霜在门外沉默了片刻，突然压低声音："萧护卫，殿下她...其实很担心你。"
萧烬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踉跄着打开门。廊下的灯笼照出她通红的双眼和凌乱的衣衫。
"担心？"她恶狠狠地盯着青霜
青霜被她身上的酒气熏得后退半步，却还是坚持道："殿下准备了醒酒汤，还有...加了蜂蜜的安神汤。"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萧烬的心脏。她记得，有一次她抱怨安神汤太苦，林昭当时冷笑说"良药苦口"，可第二天送来的药里就多了蜂蜜。
"告诉她..."萧烬的声音突然哽咽，"我会去的。"
青霜松了口气，正要离开，却听见萧烬又补充道："但不是为了什么北疆，只是为了...亲口告诉她，我绝不会走。"
雨夜里，两个同样固执的人，一个在借酒消愁，一个在灯下独坐，中间隔着说不出口的心意，和一杯已经凉透的安神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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