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雾气顺着靴底往上爬,像活物般贴着脚面游走。江尘没停,脚尖一碾,毒火从足底炸开,血雾“嗤”地一声卷成焦丝,地面留下一圈黑痕。
他往前迈步,山门就在眼前。
铃在袖中震,不是响,是闷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喉咙。他舌尖一顶,咬出个血口,抬手抹在铃面,血顺着裂痕滑进去,黑雾缩了一下,震感弱了半分。
一步跨过门槛。
血雾结界碎得无声,可就在他踏入的瞬间,眼角余光扫到一缕人脸轮廓在雾中闪了半息——眉心一道黑洞纹,深得不像活人该有的印记。他没回头,只把铃往袖深处塞了塞。
苏蘅站在主殿前的石阶上,广袖垂地,银簪未动。
她没拦,也没让。三枚银针钉在她脚前三尺的地面上,针尾还在轻晃,毒光在针尖流转。她看着他,声音不高:“炼丹师不该进这里。”
江尘站定。
左手缓缓抚过左腕,莲纹完整一圈,符文清晰。他没看她,只盯着那三根针的位置——偏了,不是杀阵,是警告,也是退路。
“若我真是炼丹师,”他开口,声音压得低,“你这一针,为何偏了三寸?”
苏蘅没答。
她耳后皮肤一跳,一点暗红纹路浮出来,像心跳般明灭。她没抬手去遮,也没后退,反而往前半步,裙摆扫过针尾,毒光熄了。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她说。
江尘眉梢都没动。他往前走了一步,离她只剩五步距离。七只瓷瓶在袖中微响,毒粉已蓄在指尖。
“谁的味道?”
她没答,目光落他腕上,又滑到他袖口。那里布片一角露着,盖着铃身,血莲纹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拍卖场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钟,是鼎碎的声音。
紧接着,七道黑影从场中破土而出,裹着焦灰与咒纹,直扑山门。尸身干瘪,皮肤上刻满噬魂符,眼窝空洞,却齐刷刷转向江尘。
炼尸。
江尘袖子一甩,七瓶齐出,瓶口对地,毒火喷涌而出,交织成网,迎面罩下。火势一卷,尸身瞬间焦裂,皮肉剥落,骨头在高温中炸成灰。
火光映着他半边脸,琉璃金瞳冷得像冰。
火势将熄,他蹲下身,伸手拨开灰堆。焦骨间,一块残牌卡在指骨缝里,半埋在灰中。他捏起,拂去尘灰。
“萧”字。
刻得深,边缘整齐,像是特意留名。可断口处有冰裂纹,细密如蛛网,不是刀砍斧劈,倒像是被极寒之力硬生生掰断的。
他盯着那字,没动。
苏蘅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后,离得极近。她没看牌,目光落在他腕上,指尖忽然抬起,轻轻触上莲纹。
皮肤相碰的刹那,他没躲。
“这是中州皇室密令。”她声音极低,几乎贴着他耳骨,“三王爷的令符,炼尸需持令入鼎,否则地脉反噬。”
江尘没动,也没问。
她指尖还在他腕上,没收回。那一点触感很轻,却像压了千斤。
“他为何要炼尸?”他问。
“为了养心。”她说。
江尘终于转头看她。
她瞳孔缩了一下,指尖忽颤,一滴血从耳后莲纹渗出,顺着颈侧滑下,滴进灰烬。
血落灰中,没声,也没晕开。
反而在接触的瞬间,灰堆里浮出一朵虚影——彼岸花,红得发黑,花瓣边缘卷曲,像在燃烧。
苏蘅瞳孔猛地一缩,手抽了回去。
江尘却没看花,只盯着她耳后那道纹。血还在渗,可她没擦,也没遮,任它流。
“养谁的心?”他问。
她没答。
江尘抬手,袖中瓷瓶又响了一下,毒粉在指尖聚成薄层。他没撒,也没收,只让那点粉末悬在指端,随时能出。
“三王爷炼尸,不是为了丹。”她终于开口,声音哑了半分,“是为了续命。地底血髓混魂灰,炼出的不是丹,是‘心引’。谁吃了,就能借他半口气活下来。”
江尘冷笑:“所以他炼的不是丹,是替身?”
“不是替身。”她摇头,“是容器。他要找一个能承他命格的人,把心换进去。活下来的,不是他,也不是别人,是‘新’的他。”
江尘沉默一瞬。
“所以这些炼尸,都是试药的?”
“是祭品。”她说,“每一具,都得在鼎中熬七日,魂被抽尽,肉身成壳。只有能撑过七日不碎的,才算合格。”
江尘低头,再看那残牌。
“萧”字底下,其实还有一道极细的刻痕,像是被人后来补上的。他用指甲一刮,灰落,露出半角符号——像铃,又像锁。
他忽然抬眼:“这牌,本该完整?”
苏蘅没点头,也没否认。她只看着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有人抢走了另一半。”
江尘手指一紧。
“谁?”
她刚要开口,忽然顿住。
耳后血纹猛地一跳,整条暗红纹路瞬间涨成深紫,她整个人晃了一下,手扶住旁边石柱,指节发白。
江尘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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