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契·石屋暖
四冬攥着陶水罐的手紧了紧,罐沿的粗陶棱子硌得掌心发疼,却没松开——罐里的水是刚从山涧打来的,带着凉丝丝的潮气,他得快点送到山上,不然太阳晒久了,水就温了。
“等等俺!”他迈着小短腿,沿着山路上的碎石子往上跑,裤脚被露水打湿,沾着草屑也顾不上拍。远远就听见“哐哐”的石锤声,混着青铜锹挖石的“砰砰”响,像一串敲在心上的鼓点——那是他的家人在干活,是能让家里烟囱天天冒烟的活计。
转过一道弯,山顶的景象就撞进眼里:虎子正弓着背,青铜锹深深扎进土里,黑黢黢的煤块随着泥土翻出来,他腾出一只手抹了把汗,汗珠砸在煤块上,晕开一小圈黑印;阿牛蹲在旁边,手里拿着块青铜凿,正把煤块从石头缝里撬出来,指缝里全是黑泥,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石头哥站在一块大岩石旁,双手抡着石锤,锤柄上的麻绳被磨得发亮,每一锤下去,岩石缝里就蹦出几块碎煤,他嘴里还哼着村里的老调子,调子算不上好听,却透着股踏实劲儿。
“石头哥!虎子哥!阿牛哥!喝水啦!”四冬举起水罐喊,声音里带着跑出来的喘。
最先回头的是石头,他放下石锤,锤底在地上磕了磕,震掉沾着的煤渣,大步走过来:“慢点跑,别摔着。”他伸手接过水罐,先给四冬倒了小半陶碗,“你先喝,看你这满头汗。”
四冬摇摇头,把碗往虎子那边推:“虎子哥挖得最累,先给虎子哥喝。”
虎子直起身,腰杆“咯吱”响了一声,他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和脸上的黑泥形成鲜明对比:“俺不渴,让阿牛先喝,他撬煤缝费力气。”
阿牛刚直起身,听见这话连忙摆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三:“小三哥腿还没好,蹲久了累,给小三哥喝。”
小三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块小煤块,细细地擦着上面的泥土——他腿上的淤青还没消,五特哥不让他干重活,只让他把挖出来的煤块拾掇干净。听见大家让来让去,他连忙把煤块揣进怀里(那是他偷偷留的,想晚上给五特哥烧火用),站起来说:“俺不渴,四冬跑这么远,该四冬喝。”
“都喝都喝,罐里还有呢!”石头笑着把水罐举起来,罐口朝下晃了晃,有水珠滴下来,“这罐水够咱们喝一轮,谁也别让。”他给每个人都倒了碗水,最后才给自己倒,刚喝了一口,就看见山道上走来个熟悉的身影——是五特。
五特肩上扛着个布包,里面装着赵氏刚烙的麦饼,手里还提着个陶罐,罐口飘出淡淡的野菜香。他走得稳,脚步落在碎石上没发出多少声响,却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歇会儿,吃点东西再干。”五特把布包放在石头上,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张麦饼,还冒着热气,“赵婶刚烙的,放了点芝麻,香得很。”
虎子第一个凑过来,却没伸手拿,只是看着麦饼咽了咽口水——以前在奴隶主家,只有奴隶主吃麦饼,他们只能喝稀粥,现在居然能自己拿着麦饼吃,像做梦一样。
五特拿起一张麦饼,递到虎子手里:“吃啊,愣着干啥?这就是给你们做的。”又拿起一张递给阿牛,“阿牛,你撬煤缝费手,多吃点。”最后拿起一张递给小三,“小三,你腿还没好,别蹲太久,吃了饼歇会儿。”
石头接过麦饼,掰了一半给四冬:“你早上没吃多少,多吃点。”
四冬咬了一大口麦饼,芝麻的香味在嘴里散开,他含糊地说:“石头哥也吃,石头哥抡锤子累。”
五特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暖暖的。他坐在石头上,拿起一张麦饼慢慢吃着,目光落在那堆黑煤上——这些煤,是家里的希望。等攒够了煤,就能运到镇上卖,就能换更多的银子,就能给大家盖更好的房子,就能让小三他们早点赎身。
“虎子,”五特忽然开口,“你今天挖的煤,比昨天多了不少,累不累?”
虎子嘴里塞满麦饼,连忙摇摇头,咽下去后才说:“不累!俺以前在奴隶主家,一天要扛几十担柴火,比这累多了。现在能吃饱饭,干这点活不算啥。”他顿了顿,又说,“小爷,俺想问问,这黑石头(煤)到底能卖多少钱?俺要是好好挖,多久能赎身?”
五特放下麦饼,认真地说:“这煤在镇上能卖五十文一斤,你一天能挖二十斤,就是一千文,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你赎身需要五十两银子,好好干,不到两年就能赎身。阿牛和小三也一样,只要好好干活,都能早点赎身,以后娶媳妇,盖房子,过自己的日子。”
虎子眼睛一下子亮了,手里的麦饼也忘了吃:“真……真的只要两年?俺还以为要十年八年呢!”
“真的。”五特点头,“俺不会骗你们。以后咱们挖的煤多了,还能雇更多的人,到时候你们要是愿意,还能当工头,管着其他人干活,工钱还能涨。”
阿牛手里的麦饼掉在地上,他连忙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又接着吃:“小爷,俺不想赎身。俺无父无母,赎了身也没地方去。俺想跟着小爷,跟着石头哥,跟着大家,一起干活,一起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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