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粘稠的、带着强烈腐蚀性恶臭的黑暗,彻底吞噬了荆青冥。
时间在沥青般的物质包裹中失去了意义。不再是仙台喜庆的喧闹,不再是苏清漪冰冷的话语,也不再是林风那刺目的金芒。只有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沉重与剧痛。
这感觉,像被活埋进最深的地狱泥沼。那墨绿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粘稠物质,无孔不入。它们挤压着他的胸腔,试图撬开他的口鼻,疯狂地钻入他的耳道,甚至透过皮肤上细微的毛孔向内侵蚀。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换来更猛烈的包裹和更深的沉沦。身体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又像被投入了强酸池,每一寸血肉都在发出无声的尖叫,迅速失去知觉,又在更猛烈的腐蚀中重新唤醒痛楚。
更可怕的是侵入识海的混乱。并非具体的声音,而是无数破碎、尖锐、充满恶意的精神碎片,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他的灵魂深处。绝望、暴虐、毁灭、饥渴……种种不属于人类的极端负面情绪,化作实质的狂潮,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
“花仙血脉……果然……一文不值……” 苏清漪那混合着怜悯与厌恶的眼神,林风指间金芒闪烁下化为齑粉的青冥草,仙台周遭那些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这些画面在混乱的精神冲击中反而异常清晰,成为压垮他求生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放弃吧。这污秽的力量,这被所有人唾弃的血脉,这被当众碾碎的尊严……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这粘稠黑暗完全同化的瞬间——
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流,自他破碎染血的胸膛深处,猛地搏动了一下!
嗡!
如同在死寂的深海投入了一颗星辰,荆青冥模糊的感知被强行拉回一丝清明。那暖流的源头,是他胸前贴身佩戴的一枚东西——一枚用枯黄草叶编织的、早已失去光泽的简陋指环。那是他父亲,那个沉默寡言的老花匠,在他离开家前往万灵仙宗时,笨拙地塞给他的。
“青冥草……护心……”父亲浑浊眼中那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荆青冥当时只当是不舍。此刻,这枚用他名字来源的青冥草编织的指环,竟在墨绿粘稠物的包裹下,散发出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青色毫光!光芒极其黯淡,却像风中残烛般顽强,死死护住他心口巴掌大的一点地方,抵挡着那可怕的侵蚀,将一股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草木生机,强行注入他濒临崩溃的脏腑。
就是这一点点生机,这一点点源自血脉深处的呼应,像一根坚韧的丝线,吊住了荆青冥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呃……啊——!”
剧痛再次淹没了他,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毁灭。在极致的痛苦中,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古老而尖锐的悲鸣,穿透了污秽的阻隔,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他看到了一片模糊的景象:无边无际的绚烂花海,美得惊心动魄。然而转瞬间,粘稠的、污秽的黑暗如瘟疫般蔓延,所过之处,娇艳的花朵瞬间枯萎、腐败、扭曲,发出无声的凄厉哀嚎。花海中无数朦胧的、散发着草木清辉的曼妙身影,在污秽的侵蚀下痛苦挣扎,身体崩解,化为飞灰,只留下那充满不甘与绝望的尖啸,深深烙印在血脉的传承记忆里!
那是花仙一族的陨落悲歌!是刻在骨子里的、对邪魔污染最本源的恐惧与憎恨!
荆青冥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重温先祖被污染吞噬时的痛苦。这痛苦超越了肉体的腐蚀,直抵灵魂本源,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彻底撕碎。
就在这身体与灵魂双重崩溃的边缘,就在那源自血脉的花魂哀嚎达到顶点之时——
一个冰冷、死板、毫无感情波动的机械合成音,突兀地、清晰地,直接在他混乱一片的识海核心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邪魔污染源(初阶:腐雨之秽)正试图侵蚀宿主生命核心!】
【警告!宿主原生血脉(未觉醒·花仙遗脉)存在强烈排异反应,生命体征急速衰竭!】
【……能量波动分析……血脉应激反应检测……契合度强制演算中……】
【演算完毕!契合度:42.7%!符合最低强制绑定阈值!】
【污染吸收系统……启动!】
【绑定宿主:荆青冥。】
【初始指令:吸收/转化/生存。】
【新手引导模式……激活!】
这声音的出现是如此突兀,如此的不合时宜,仿佛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了荆青冥意识中所有的混乱与痛苦,只留下一种荒诞的冰冷。
系统?什么系统?濒死幻觉?
未等他产生任何念头,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
【指令:吸收当前侵蚀源!】
【执行方案:以宿主血液为媒介,引导污染能量,逆向冲刷血脉枷锁!】
【警告:过程将伴随极致的痛苦,有37.8%概率导致宿主精神崩溃或血脉彻底污染。是否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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