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空间翘曲场”这五个字,如同来自另一个文明的编码,从陈默的口中轻描淡写地吐出时,周宇航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观,连同那颗为航天事业跳动了三十五年的心脏,都在同一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引力彻底撕碎、碾压,然后重组成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极致恐惧与极致狂喜的混沌形态。
“反物质湮灭”
“空间翘曲场”
这些词汇,对于他一个站在地球航天科技金字塔顶端的男人而言,并非完全陌生。它们存在于最前沿的理论物理猜想中,存在于最大胆的科幻小说设定里,存在于每一个航天人午夜梦回时那最不切实际的幻想里。它们是圣杯,是图腾,是遥远得仿佛隔着一个宇宙的终极梦想。
他曾与同事们在酒后戏言,说如果谁能搞出可控的曲率引擎,那他就是人类文明的普罗米修斯。而现在,这个“神话”,正以一种无比真实、却又无比荒诞的方式,被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在他这间充满了柴油和焊锡味道的陈旧办公室里,轻描淡写地提及。
那感觉,就好像一个正在为如何造出一把更锋利的青铜剑而苦恼的古代工匠,突然有一个天外来客,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嘿,朋友,想不想聊聊关于如何锻造一把激光剑?”
周宇航的嘴唇翕动着,他想说些什么,想反驳,想质疑,想大喊“这不可能”,但他的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眼前这个叫“陈默”的男人,刚才只用了一句话,就点出了他设计方案中那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致命死穴。
这份洞察力,已经超出了“天才”的范畴。
这证明,对方不是在故弄玄玄,不是在夸夸其谈。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建立在一个远比自己所处层面要高得多的、坚实无比的知识体系之上。
“你……你到底是谁?”
周宇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却干涩、沙哑,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颤抖。这个问题,与几个小时前,程宇所问出的那个问题,如出一辙。
面对同样的问题,陈默给出了不同的、却同样直指人心的答案。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走到办公室的窗边。窗外,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色,远处的发射塔,在暮色中勾勒出如巨人般沉默而孤独的剪影。
“周设计师,”陈默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时空的悠远,“你站在这里,透过这扇窗,看到的是什么?”
周宇航一愣,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我看到的是……是发射塔,是测试场,是我们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地方。”他有些不解地回答。
“不。”陈默摇了摇头,他的侧脸在夕阳的映照下,轮廓分明,眼神深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线,“你看到的,是一个‘笼子’。”
“笼子?”周宇航的眉头紧紧皱起。
“是的,笼子。”陈默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一个由我们这颗星球的引力、由你们现有技术的瓶颈、由那些固步自封的官僚思想,共同构筑起来的、无形的‘笼子’。你们所有人,包括你,这个星球上最顶尖的航天工程师,都只是在这个笼子里面,努力地向上蹦跳着,希望能触摸到笼子外面那片真正的天空。”
“你们用尽全力,将一个铁皮罐子送上几百公里的高空,然后小心翼翼地绕着自己的母星转圈,就为此欢呼雀跃,称之为‘征服太空’。你们为了提升那可怜的百分之几的燃料效率而争得面红耳赤,却从未想过,真正的星际航行,根本就不需要那玩意儿。”
陈默的话,如同一柄柄锋利的冰锥,毫不留情地刺穿着周宇航的骄傲和他整个职业生涯所建立起来的信仰。这些话语,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俯视感,足以激怒任何一个有着自尊心的顶级专家。
但周宇航,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愤怒。
因为他知道,陈默说的,是事实。
是血淋淋的、他自己无数次在深夜里痛苦思索过、却又无力改变的事实。
他看着自己办公桌上那些堆积如山的设计图纸,看着墙上那些“载人航天精神”的标语,看着照片里父亲那充满期盼的笑容。这一切,在陈默那番“笼子”的比喻下,都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可悲。
是啊,他们就像一群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蚂蚁,穷其一生,也只是在瓶子的内壁上,爬得比同伴更高一点而已。却从未想过,瓶子之外,是一个广阔到无法想象的世界。
周宇航的身体晃了晃,他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眼神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了下去。那是一种梦想被彻底击碎后的死寂。
一旁的单星璇,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不忍。她能感觉到周宇航身上那种理想主义者的纯粹气息,她觉得陈默的话,似乎有些太残酷了。她悄悄地拉了拉陈默的衣角,向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陈默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他知道,要让一棵濒临枯萎的大树重新焕发生机,就必须先用利斧,砍掉它所有已经腐朽坏死的枝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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