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研讨会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或许是因为那场危机的洗礼，或许是陆西辞那句“保护领航员”在沈知意心中投下了石子，两人在专业层面的碰撞竟擦出了些不一样的火花。
陆西辞依旧言辞犀利，但少了几分刻意刁难，多了几分建设性。沈知意也彻底抛开了最初那份急于求成的浮躁，更沉下心来倾听他基于赛车手视角提出的、那些近乎严苛却直击核心的建议。
当最后一个争议情节达成共识，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李编辑明显松了口气，脸上堆满笑容：“太好了！两位的合作真是渐入佳境！时间不早了，我在附近的‘云顶’餐厅订了位置，一起吃点东西，庆祝一下阶段性成果？”
沈知意下意识想拒绝，她需要独处来消化这几天大起大落的情绪，以及理清对陆西辞那复杂难辨的感受。
然而，陆西辞却率先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可以。”
他答应了？沈知意有些意外地看向他。陆西辞正好也看过来，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完成一个例行程序。
话已至此，沈知意也不好再推辞。
……
“云顶”是家格调高雅的日式餐厅，私密性极好。李编辑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熟稔地点了清酒和一系列精致菜品。
几杯清酒下肚，李编辑谈兴更浓，不住地称赞沈知意的专业和陆西辞的才华。沈知意酒量很浅，为了应酬，只小口抿着，大部分时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听着李编辑高谈阔论。
陆西辞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很少动筷，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小小的陶瓷酒杯，目光偶尔掠过沈知意，在她因为酒精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停留片刻，又很快移开，看向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
“说起来，沈制片，”李编辑话锋一转，带着几分酒意，“你为了这个项目真是付出太多了，受了那么大委屈……唉，也是我们出版社监管不力。我敬你一杯，赔罪！”
说着，他又给沈知意斟了一小杯清酒。
沈知意看着那清澈的液体，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自己酒量差，但此刻气氛使然，加上心底那丝尚未完全散去的郁结，她鬼使神差地端起了酒杯。
“李编辑言重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她努力维持着清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清酒入口绵软，后劲却足，一股热流迅速从胃里窜起，直冲头顶。
陆西辞蹙眉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
没过多久，酒劲上涌。沈知意感觉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周围的声音也变得忽远忽近，脑袋晕沉沉的，一直紧绷的神经像是被泡软了，慢慢松弛下来。
李编辑还在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太清，只是下意识地点头，脸上挂着有些迟钝的、傻乎乎的笑容，与平日那个精明干练的沈制片判若两人。
陆西辞看着她这模样，眉头越皱越紧。
“……所以啊，陆先生，沈制片是真的非常重视您的作品……”李编辑还在努力调和气氛。
就在这时，沈知意忽然转过头，一双蒙着水雾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陆西辞，打断了他和李编辑的对话。
“陆西辞……”她声音软糯，带着浓浓的醉意，连名带姓地叫他。
陆西辞动作一顿，看向她。
沈知意歪着头，像是在努力聚焦辨认他，红唇微嘟，语气里带着一股孩子气的委屈和不满：“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她在指什么。
李编辑顿时尴尬起来，试图打圆场：“沈制片喝多了，喝多了……”
陆西辞没理会李编辑，他放下酒杯，深邃的目光落在沈知意脸上，看着她卸下所有伪装后，那难得的、带着脆弱和控诉的神情，心底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撞了一下。
“我……”沈知意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逻辑有些混乱，却句句发自肺腑，“我拿项目……从来都是……凭本事……才不是……不是靠那些……”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马尾辫有些松散地晃动：“你凶我……还怀疑我……我很生气……特别生气……”
她说着“生气”，眼圈却微微泛红，像只受了委屈却强撑着不哭的小兽。
陆西辞喉结滚动了一下，放在桌下的手无声地收紧。
“……但是……”沈知意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像是在喃喃自语，“你帮我……我知道……是你……”
她抬起眼，迷蒙的双眼努力想要看清他，一字一句，说得异常缓慢而清晰：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谢谢你帮我。
对不起，让你产生了怀疑。
说完这句，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脑袋一歪，竟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睡着了。
包厢里一片寂静。
李编辑目瞪口呆。
陆西辞看着趴在桌上、毫无防备睡着的沈知意，她脸颊绯红，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平日里那份迫人的精英气场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柔软的、惹人怜惜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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