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打开了沈知意心头那把沉重的锁。紧绷了数日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不是狂喜，而是一种带着疲惫的、酸软的释然。
他没有道歉，没有解释，但这简短的回应，已经是一种态度的转变。对于陆西辞这样骄傲的人来说，这近乎等同于一种低头。
第二天，沈知意提前十分钟到达车队基地。她刻意打扮得比平时更干练一些，米白色西装，同色系高跟鞋，妆容精致，试图用最坚固的职业铠甲，来迎接这次破冰后的首次会面。
当她走进会议室时，陆西辞已经在了。
他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空旷的赛道。晨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他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依旧是那副桀骜不羁的样子，只是眼底那层厚重的冰霜似乎消融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没有尴尬，没有刻意热络，仿佛中间那几天的冷战从未发生。
“沈制片。”他率先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陆先生。”沈知意微微颔首，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将准备好的资料放在桌上，“关于项目后续的推进，我有些新的想法。”
“说。”他言简意赅。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抛出了她思考良久的、堪称大胆的企划：“我认为，要想真正捕捉到《极速暗影》的灵魂，特别是关于你哥哥陆北深那条故事线的精髓，纸上谈兵远远不够。我提议，剧组核心主创，包括你和我，实地重走一遍当年陆北深选手发生事故前，最后参加的那条经典赛段——‘云巅之路’。”
这话一出，连旁边作陪的李编辑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云巅之路”以险峻闻名，多是盘山公路，弯急坡陡，即使对于专业车手也极具挑战性，更别说对普通人了。
陆西辞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盯住沈知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沈知意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眼神坚定而清澈，“这不是一时冲动。只有亲身经历过那条路，感受过那里的云雾、弯道和压迫感，我们才能真正理解你哥哥当年面对的是什么，也才能写出最具感染力的剧本。这既是对作品的尊重，也是对……逝者的尊重。”
她最后那句话说得格外轻柔，却像一记重锤，敲在陆西辞心上。
他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审视她这番话里有多少是出于专业，有多少是出于别的目的。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许久，就在沈知意以为他会断然拒绝时，他却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可以。”他应允了，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既然沈制片有这份胆量和诚意，我奉陪。”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唰唰几笔勾勒出“云巅之路”的简易路线图，开始讲解其中的关键点和潜在风险，语速快而清晰，专业得像个真正的领航员。
沈知意认真听着，偶尔提问。两人之间的气氛，奇妙地从冰点对峙，迅速切换到了高效专业的工作模式。那场信任危机仿佛被暂时搁置，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
为了“云巅之路”的行程，沈知意需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包括适应更长时间的山路行车。陆西辞出乎意料地没有将她再塞进模拟器，而是直接把她带上了自己的日常代步车——一辆经过改装的、性能强悍的黑色越野车。
“坐稳了。”他丢下这句话，便载着她驶出了市区，朝着城外的山区开去。
这不是赛道，没有极致的速度，但蜿蜒的山路同样考验着技术和耐心。陆西辞开得很稳，却依旧带着他特有的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他偶尔会指点她看窗外的某个弯道，讲解不同的过弯技巧和视线管理。
沈知意安静地听着，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以及他专注开车的侧脸。车厢里放着节奏感极强的电子音乐，但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在一个视野开阔的观景平台，陆西辞停下车休息。
山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远处层峦叠嶂，云雾缭绕。
两人靠着车门，看着眼前的景色，一时无言。
“为什么？”陆西辞忽然开口，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沈知意转过头，看向他。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峦上，侧脸线条在山风中显得有些柔和：“为什么非要坚持去‘云巅之路’？只是为了剧本？”
沈知意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呢？为什么最终又同意了？”
陆西辞轻笑一声，带着点自嘲：“可能……是想看看，你到底能为了这个项目，做到哪一步。”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也可能，是想看看，那条路现在……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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