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疏那句“玩够了？就该回去了。”清清冷冷，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像是一盆冰水混合物，兜头浇在刘来翻腾的心绪上，瞬间冻结了他所有即将冲口而出的质问与愤怒。
回去？回哪里去？流云剑宗？那个充满算计与背叛的地方？还是……她云疏的掌控之下？
他握着“尘光”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体内那被“砧心”约束的黑暗灵力感受到主人剧烈的情绪波动，隐隐有些躁动。他死死盯着云疏，试图从那张完美得不真实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愧疚、解释，或者哪怕只是……常人的情绪。
然而，没有。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清冷，以及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令人无所遁形的目光。
就在这时，冰窟入口处，听到外面动静平息、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的月薇，恰好看到了与云疏对峙的刘来，以及地上那几具刀阁弟子的尸体。她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目光落在云疏身上，瞬间充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云……云前辈？”月薇失声惊呼。她显然认得云疏，而且从她的反应来看，云疏的出现同样出乎她的意料。
云疏的目光甚至没有偏向月薇，依旧落在刘来身上，只是那清冷的声线，似乎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
“看来，你这趟‘云游’，收获颇丰。”她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不仅修为‘精进’神速，连‘红尘炼心’的功课，也未曾落下。”
刘来眉头紧锁，不明白她话中所指。
云疏终于微微侧头，那清冽的眸光，如同两片薄薄的冰刃，扫过月薇那即便裹在厚实斗篷里、也难掩其温婉柔弱气质的身影。
“星陨古战场，泣血谷边缘，被下了‘合欢散’的落难女子……”云疏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每个字都像是一根细针，精准地扎在刘来和月薇最不愿提及的记忆节点上，“刘来，你倒是……怜香惜玉，道心坚定。”
刘来的脸瞬间涨红，不是因为羞赧，而是因为一种被赤裸裸揭开伪装的恼怒与难堪！那件事是他心中一根刺，一个提醒他曾经多么天真、多么容易落入陷阱的警示！此刻被云疏以这种语气提起，无异于公开处刑！
月薇更是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攥紧了斗篷边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羞愤。她当初的伪装被如此直白地戳穿，尤其是在云疏这样的人面前，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你监视我？！”刘来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怒火几乎要冲破“砧心”的约束。
“监视？”云疏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几乎不存在的弧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若非如此，怎知我这位好师侄，在外历练是何等的……精彩纷呈。”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回到刘来身上，那眼神仿佛在说：你那些自以为隐秘的经历，在我眼中不过是孩童蹒跚学步般的拙劣表演。
“合欢散，药性烈而不纯，下作手段。”云疏的语气带着一种点评劣质药材般的嫌弃，“能中此招，要么是蠢，要么是……心志不坚，自有妄念。”
这话如同耳光，扇在刘来脸上。他当时确实动了妄念，若非最后关头守住了一丝清明……
“至于你，”云疏的目光终于正式落在月薇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让月薇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北域刀阁的‘钥灵之体’，倒是好大的来历。伪装柔弱，接近持钥之人，是斩月教你的，还是你们北域刀阁……一贯的作风？”
月薇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被侮辱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秘密被彻底看穿的恐惧。云疏不仅知道她的身份，甚至连“钥灵之体”和接近刘来的目的都一清二楚！
刘来心中更是巨震。云疏知道月薇的身份！她知道“钥灵之体”！她知道斩月！她到底知道多少？！她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所谓的“局”，从一开始，就将北域刀阁、陨月之渊这些都算计在内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刘来低吼出声，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沙哑，“把我当棋子一样摆布，很有意思吗？！”
云疏看着他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沉默了片刻。风雪在她周身盘旋，却无法靠近她三尺之内，仿佛她自身就是一个独立的、隔绝于世的规则。
“棋子？”她轻轻摇头，那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清晰的、名为“失望”的情绪，虽然依旧很淡，“若你只是棋子，我何必现身于此，清理这些……垃圾？”
她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刀阁弟子的尸体。
“刘来，你太让我失望了。”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重量，“我教你《青霄引剑诀》，是让你明心见性，斩破虚妄，不是让你沉迷于力量的捷径，更不是让你被些许儿女情长、拙劣算计迷了心窍！”
她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绝世名剑，直刺刘来灵魂深处：
“你以为，凭借那点被诅咒污染的力量，靠着那块勉强立起来的‘铁砧’，就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就能赴你那所谓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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