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婆婆张桂芳。婆婆正抱着双臂,站在堂屋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极其冰冷的笑意。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掉进陷阱里徒劳挣扎的猎物。
“娘……” 李薇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质问,“强子信里……信里明明说寄了十五块……”
“十五块?” 张桂芳的眉头猛地一拧,细长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李薇,“你昏头了?白纸黑字写着六块!自己眼瞎,还怨别人?” 她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六块!嫌少?你当强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他在外头累死累活,血汗钱!家里不要开销?猪食不要钱买?油盐酱醋不要钱?你和你那赔钱货丫头片子两张嘴,吃的不是粮食?六块还嫌少?你心肝是黑的吧!”
那刻薄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鞭子,一下下抽在李薇心上。“赔钱货”三个字,更是狠狠刺中了她最脆弱的地方。妞妞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利骂声吓到了,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小的身体剧烈地咳嗽着,脸憋得发紫。
“妞妞!” 李薇的心瞬间被女儿的哭声撕裂,她慌忙丢下药臼,一把将女儿紧紧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女儿滚烫的额头上。
“哭!就知道哭!丧门星!” 张桂芳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俩,非但没有一丝动容,眼中的厌烦和凶狠反而更盛,“克死爹娘还不够,还想克死男人?克死我这个老婆子?晦气东西!”
她骂骂咧咧地转身要回屋,目光扫过李薇刚才慌乱中放在石臼旁捣了一半的草药,眉头嫌恶地一皱,猛地抬脚,狠狠踹了过去!
“哐当!”
简陋的小石臼被踹翻,滚了几滚。里面捣碎的绿色草汁和叶片,连同李薇费了半天功夫才弄好的半成品,全都泼洒在肮脏的泥地上,瞬间被尘土和鸡屎污浊。
“弄这些个没用的烂草根子!当饭吃?能治病?浪费功夫!有那闲心,不如去多打两捆猪草!” 张桂芳啐了一口,掀开门帘进了屋,留下冰冷刺骨的余音在闷热的院子里回荡。
李薇抱着咳得撕心裂肺的女儿,看着地上那摊被践踏的、混着泥土的绿色草药糊,仿佛看到了自己那点微薄的、想救女儿的念想,也被婆婆这毫不留情的一脚,彻底踩进了泥里。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才没让自己崩溃地哭喊出声。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和女儿的泪水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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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压抑和绝望中滑向更深的泥沼。妞妞的病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李薇心头,也成了婆婆张桂芳厌弃她们母女的又一个理由。咳嗽声日夜不息,孩子的小脸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下去。李薇偷偷抹泪的次数越来越多,眼睛总是红肿着。
这天傍晚,天阴沉沉的,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李薇刚把煮好的、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端上桌,院门外就传来邮递员老赵洪亮的喊声:“李薇!信!你娘家的!”
李薇的心猛地一跳!娘家的信!自从嫁过来,这还是头一回!是爹?还是娘?家里出什么事了?还是……他们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远嫁的女儿了?一股掺杂着巨大期待和酸楚的热流瞬间冲上眼眶。她顾不上看婆婆阴沉的脸色,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像只终于嗅到归巢气息的倦鸟,跌跌撞撞地冲向院门。
“赵叔!谢谢!谢谢您!” 她声音发颤,几乎是抢一般从老赵手里接过那个薄薄的信封。信封上熟悉的、带着点歪扭的笔迹,是娘写的!她迫不及待地就要撕开封口。
“拿来!”
一只枯瘦、青筋毕露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从斜刺里伸过来,狠狠攥住了李薇拿着信的手腕!力道之大,捏得李薇骨头生疼。
是张桂芳!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李薇身后,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娘!是我娘的信!” 李薇又急又痛,带着哭腔挣扎。
“你娘?” 张桂芳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刻薄、冰冷的弧度,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嫁到张家,你就是张家人!生是张家的鬼,死是张家的死人!娘家?” 她嗤笑一声,手上猛地加力,狠狠一拽!
“嘶啦——!”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
那封承载着李薇全部期盼和念想的家书,在两只手的争夺下,瞬间被撕裂成两半!
李薇只觉得心口也随着这撕裂声猛地一痛!她下意识地想去抢那飘落的一半残信。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带着一股腥风,狠狠扇在李薇脸上!力道之大,打得她眼前金星乱冒,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脸颊瞬间火辣辣地肿了起来!
“反了你了!” 张桂芳尖利的嗓音像钢针一样刺破傍晚的寂静,她劈手夺过李薇手里攥着的另一半残信,连同地上飘落的那半张,看也不看,双手抓住,狠狠一撕!再撕!几下就将那封信撕扯成无数指甲盖大小的碎纸片!
雪白的碎纸片,像一场残酷的、冰冷的雪,从张桂芳枯瘦的手指间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洒在李薇脚边的泥地上,瞬间被尘土染污。
李薇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地上那些碎纸片。娘写的字……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一个字……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这傍晚沉沉的暮色,兜头盖脸地将她淹没。娘家……这世上唯一可能给她一丝温暖和倚靠的地方……最后一点微弱的联系,也被婆婆当着她的面,亲手撕成了齑粉,踩进了泥里。
“进了我张家的门,” 张桂芳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缓慢,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忍,“你的命,就由不得你!” 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纸屑,像拂去什么脏东西,眼神轻蔑地扫过李薇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那绝望空洞的眼神,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堂屋。
院门外,邮递员老赵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摇着头推着自行车走了。
院子里死寂一片。只剩下李薇一个人,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僵立在原地。晚风吹起地上的碎纸屑,打着旋儿。她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指,试图去捡拾那些细小的碎片,仿佛想拼凑起那被彻底碾碎的、关于娘家和温暖的最后一点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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