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指尖按在锁骨下方那道红痕上,皮肤微凸,触感像一条烧红的细线埋在皮下。她没皱眉,也没退开,反而将半枚双鱼玉佩贴了上去。玉佩一碰肌肤,血丝纹路骤然亮起,如同被点燃的引线,从边缘向中心蔓延。
她抽出一张桑皮纸,用银针蘸着自己指尖的血,把红痕的走向拓了下来。线条蜿蜒,竟与玉佩上的血纹完全吻合。她盯着两相对照的图案,忽然低笑一声:“原来钥匙不是人,是伤。”
她把纸推开,从《百草毒经》夹层里抽出三样东西:谢无涯留下的血字信笺、狼牙哨残片碾成的粉末、还有一张泛黄的北狄文残页。这三样东西,一个来自情蛊爆裂的现场,一个刻着“非王血,不得启”,另一个则是母亲临终前缝进她衣领的密文。
她将毒茉莉灰均匀洒在桌面,再把三样东西摆成三角。灰粉遇空气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牵引。她点燃一炉断梦露,热气升腾,灰粉开始移动,缓缓拼出一组星象标记——七点连线,形如狼首。
“北狄祭星图。”她低声说,“他们用天象定地脉。”
她立刻铺开大胤疆域图,对照星位推演。七点落处,六处皆在北狄境内,唯有一点,正正压在相府冷院的位置。她眉心一跳,立刻叫来阿蛮。
“把之前取的九处土样拿来。”
阿蛮很快捧着九个小瓷碗进来。沈知微将每碗土都混入一撮断梦露和半勺鹤顶红茶渣——这是她昨夜用来伪装“情念炽盛”的配方,能激发情蛊共鸣。她把混合后的土样一字排开,再将双鱼玉佩悬于上方。
第三碗、第六碗、第九碗的土壤忽然轻微震颤,表面浮出暗红丝线,与玉佩上的血纹同步跳动。她拿起银针,轻轻拨动那三处丝线,发现它们指向的方位,恰好构成一个倒三角,底边横贯冷院地底,顶点直指北方。
她立刻铺开绢布,以银针为笔,血为墨,开始绘制《北狄秘图》初稿。地脉线、星位点、土样反应区一一标注,最终在图中央画出一个重叠标记——相府冷院正下方,与北狄皇陵祭坛,地理坐标完全重合。
“地脉同源。”她指尖点在重叠处,“所以玉佩能感应,是因为它本就是开启地脉的信物。”
她正要收笔,手腕上的玄铁镯突然发烫。她低头一看,镯面竟浮现出几道细如发丝的裂纹,像是被什么力量反噬。她没慌,反而将玉佩按在镯上。裂纹与玉佩血丝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像是锁扣咬合。
她立刻取出母亲留下的“反噬香”瓷瓶残片,瓶身布满裂痕,内里黑灰未散。她割破指尖,将血滴在残片上,又让一滴血落在玉佩中心。两滴血尚未干涸,残片忽然渗出一缕黑血,顺着玉佩血纹缓缓爬行。
地图上的地脉线开始扭曲,整张绢布翻转,背面显出焦黄底色,像是被火烧过。山脉轮廓浮现,几道箭头从大胤边境出发,穿越荒漠雪原,最终汇聚于一座形如狼头的山峰——狼骨峰。
她瞳孔一缩。
这是沈家军的行军路线。
她立刻取出边防图对照,发现秘图上的路线,正是二十年前沈家军失踪前最后上报的行军路径。而终点狼骨峰,据传是北狄圣山,历来禁止外人靠近。
“他们不是战败失踪。”她低声说,“是被引过去的。”
她盯着秘图背面的箭头,忽然发现最后一段路线用的是虚线,像是凭记忆补画。虚线尽头,刻着一行极小的北狄文:“血启门,鱼归海。”
她心头一震。
这六个字,和谢无涯临昏前血字密文里的“鱼归海,血启门”完全一致,只是顺序颠倒。她立刻翻出那封血字信,将“子归宗”三字剪下,拼在“血启门”之后。六字连成一句:“血启门,鱼归海,子归宗。”
她盯着这句,忽然冷笑:“他们不是要开门。”
“是要开人。”
她立刻将秘图卷起,塞进《百草毒经》夹层,又用三根银针从不同角度穿过书页,封死夹层。银针尾端拧紧,形成机关锁,稍有拆解便会触发毒粉喷射。
她刚收好书,忽然察觉玄铁镯的热度未退。她抬起手腕,发现镯面裂纹中渗出一丝极细的红光,与玉佩血丝遥相呼应。她没动,反而将玉佩贴回锁骨红痕处。
红痕再次发烫,像是被唤醒。
她闭眼,内观心脉。那缕曾缠绕心口的情蛊红丝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更细、更深的血线,从锁骨直下,贯穿心脉,仿佛与玉佩形成了某种共鸣回路。
“我不是被种蛊。”她睁开眼,“我是被‘接通’了。”
她起身走到药炉旁,取出狼牙哨粉末,混入毒茉莉灰,压成一张符纸。她将符纸投入炉火,火焰瞬间由蓝转红,灰烬飘起,在空中排列成一个清晰的“西”字。
她望着西角门方向,低声说:“子时三刻,西角门,见真狼。”
她没说“我去见狼”。
她说:“是狼来见我。”
她从袖中取出谢无涯留下的机关木鸟,尾部暗格已空,但她知道,那张“见真狼”的纸条不是终点。她将木鸟放在案上,用银针轻轻拨动翅膀。机关运转,鸟喙忽然张开,吐出一粒比米粒还小的黑珠。
她用针尖挑起黑珠,发现它与母亲留下的“反噬香”母核极其相似,只是表面多了一圈细密的北狄符文。她没立刻测试,而是将黑珠放入瓷瓶,封口,再用毒茉莉灰糊住瓶塞。
她转身走到冷院地砖前,蹲下,手指抚过昨日阿蛮撬开的地缝。土色如常,但她知道,这下面藏着地脉节点。她取出玉佩,贴在地面上。
玉佩血纹一闪,地底传来极轻微的震动,像是某种机关被唤醒。
她站起身,将玉佩收回袖中,对阿蛮说:“把炉火调旺,我要炼一炉新药。”
阿蛮点头,去添炭。
她走到案前,打开《百草毒经》,翻到夹层封银针的那一页。银针稳固,书页平整。她伸手去摸,确认机关未动。
就在她指尖离开书页的瞬间,一根银针尾端忽然松动,微微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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