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将拨浪鼓塞进她手里时,鼓身还带着夜露的凉意。沈知微没接,只把拇指一屈,银丝从指缝滑出,缠住鼓柄轻轻一绕。线头微颤,像在回应什么。
“没找到人?”她问。
阿蛮摇头,比了个“空”的手势,又指了指城南方向,掌心向下压了三下——老茶馆没人接头,暗桩断了两天。
沈知微没说话,转身拉开墙砖,取出铁盒。盒盖掀开,三根刻符银针静静躺着,针身泛着冷光,像是睡着了又没真睡。
她捏起一根,指尖一用力,刺破指腹。血珠滚落针身,符文忽然一亮,像被叫醒了。
“三年前试药的那批人,还有几个活着?”她问。
阿蛮掰着手指数了七下,又划掉三个,剩四个。她顿了顿,补了个“藏”的手势——还有一个躲着,没死,也没信。
沈知微把针按进雪貂项圈,拍了拍它脑袋:“去找。”
雪貂窜出门,尾巴一甩,没了影。
她坐回桌前,把“茉莉烬”瓶子倒过来,抖出最后半厘粉末,摊在掌心。玄铁镯贴上去,腕骨一热,掌心浮出半朵带刺茉莉,三瓣锋利,中心一点红。
她盯着那印记,忽然笑了:“原来不是暗号,是钥匙。”
天刚亮,雪貂回来了,嘴里叼着块竹牌。阿蛮接过,擦掉泥,露出几个字:“子时,渡鸦巷口。带鸽。”
沈知微把竹牌翻过来,背面有一道划痕,形状像断了的锁链。
“他们怕我顺藤摸瓜?”她把牌扔进药炉,“可藤现在长牙了。”
子时未到,巷口已站了七个人。有穿旧襕衫的书生,有披斗篷的郎中,还有一个戴帷帽的女子,手里攥着半块残玉。
没人说话。
沈知微从袖中取出瓷瓶,倒出一滴药液,滴在掌心。玄铁镯发烫,茉莉印记再现。
“认得这个的,往前一步。”她说。
七人中走出四个。剩下三个不动。
她也不急,只把银丝一抖,缠上指尖,绕了三圈。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羽鸽,捏开它的嘴,将一滴“断念散”顺着翅脉灌进去。
“北狄频率,第七调。”她低声念。
鸽子翅膀一震,飞上夜空。
三刻后,它回来了,爪上抓着半页烧焦的纸。她接过一看,念道:“苏家漕银三万,转运北境,货抵狼口关。”
人群骚动。
“这账是谁记的?”她问。
没人答。
她把纸撕了,扔进巷角水洼:“我不管你们谁是细作。但从现在起,每夜子时,渡鸦巷口放一只鸽。飞回来的,算自己人。飞不回来的——”她顿了顿,“那就是替别人送死的。”
帷帽女子忽然开口:“你凭什么领头?一个女子,还是相府庶女?”
沈知微没看她,只把银针往桌上一拍:“三年前,我让十七个寒门子弟试毒活命。死了六个。剩下的,有的在刑部当差,有的在太医院抄方,有的——”她抬眼,“就在你们中间。”
她指向那穿襕衫的书生。
书生脸色一白,低头不语。
“我不要你们信我。”她收起针,“我要你们信,跟着我,能活。”
巷口风起,吹得衣角翻飞。
“下一个任务。”她从袖中抽出一张墨迹未干的纸,“科举贡院,主考官姓陈,二皇子门生。明日放榜,有人会私拆试卷。”
“我们没资格进贡院。”郎中低声说。
“不需要进。”她从药囊里取出三块墨,黑得发亮,“这是‘墨心丸’,混在墨里,无色无味。写卷时吸入,会让人把心里最怕的事写出来。”
“你疯了?”帷帽女子冷笑,“考卷是御览之物,敢动手脚,诛九族!”
“所以不是我们动。”沈知微把墨递过去,“是主考官自己拆的。”
她看向那书生:“你弟弟明日放榜。你让他在卷尾写一句:‘北狄密约已成,三日后货到。’字迹要乱,像梦呓。”
书生咬牙:“若他不肯?”
“那就不是你弟弟。”她淡淡道,“是细作。”
众人沉默。
半晌,郎中接过墨块:“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她把最后一块墨放进他手里,“记住,只换三块。换多了,反惹怀疑。”
她转身要走,又停住:“明早辰时,贡院后巷,等消息。飞鸽传书,若没回来——”她看了眼阿蛮,“就当它吃了野鸽肉。”
次日辰时,巷口只来了五人。少了两个。
沈知微站在墙根,袖中银丝绕着拇指打转。阿蛮从怀里掏出一张湿透的纸,递给她。
纸上是模糊的字迹:“陈大人昨夜私拆试卷三份,遣心腹送往二皇子府。已拍下过程。”
她看完,撕了,扔进水沟。
“苏家有份。”她说,“漕银走的是他们的船。”
“接下来怎么办?”郎中问。
“等。”她靠在墙上,“等他们慌。”
话音未落,雪貂忽然窜上她肩头,尾巴炸起。她立刻将银丝一收,缠紧指尖。
巷外传来脚步声,整齐划一,是官差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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