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西暖阁的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
雍正服下大把丹药后,陷入一种死寂的昏沉,蜡黄的脸贴在明黄缎枕上,只有喉间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嘶嘶”声,证明着一息尚存。
浓得化不开的药味、铁锈腥气,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腐朽气息,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苏培盛守在炕边,眼窝深陷,形如槁木,仿佛随时会随他的主子一同倒下。
乔引娣袖中紧攥着那个装有搏动血痂的白瓷瓶和刻有密文的小银刀,每一次细微的搏动都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左肩的烙印在殿内压抑的气息中,灼痛感愈发清晰。
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
粘杆处甲七,那半张铁面具在昏黄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无声地踏入暖阁。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濒死的雍正、绝望的苏培盛,最后精准地钉在乔引娣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审视。
“乔引娣。”
甲七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像冰锥刺骨,“内务府送来殉葬名册初稿。苏公公精神不济,你,誊录一份干净的。主子爷…若有万一,即刻要用。”
他手一扬,一本厚厚的、封面暗黄的册子被身后番子递到乔引娣面前。
“殉…殉葬名册?”
乔引娣的声音干涩发颤,心脏瞬间沉入冰窟!
她下意识地看向炕上昏沉的雍正,又看向面无人色的苏培盛。
那本名册,在她眼中仿佛化作了无数张绝望的脸孔!
“规矩如此。”
甲七的声音毫无起伏,铁面具下的眼神锐利如刀,“名单已由礼部、内务府初拟,按制…需誊录御览。你字迹尚可,速办。”
他刻意加重了“速办”二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催促。
乔引娣颤抖着接过那本冰冷沉重的名册。
翻开,密密麻麻的名字如同索命的符咒,刺入眼帘。
她认得其中一些——是雍正晚年身边伺候的、知晓不少隐秘的低阶太监宫女!
甚至…她看到了几个景陵旧人的名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这哪里是殉葬?分明是灭口!
粘杆处要借“祖制”之名,清洗所有可能知晓雍正晚年异常和秘密的“隐患”!
她捧着名册,如同捧着烧红的烙铁,僵立在原地。袖中瓷瓶里血痂的搏动似乎更剧烈了,烙印的灼痛针扎般提醒着她。
“甲头儿…”
乔引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皇上…皇上还未…此事是否…”
“是否什么?”
甲七猛地打断她,铁面具转向她,露出的那只眼睛寒光四射,“未雨绸缪!主子爷龙体关乎社稷!名册备好,有备无患!还是说…”
他逼近一步,冰冷的气息几乎喷到乔引娣脸上,“…你想抗命?或者…这名单上,有你舍不得的人?!”
诛心之言!乔引娣浑身一颤,瞬间低下头:“奴…奴婢不敢!奴婢这就誊录!”
她捧着名册,如同捧着千斤重担,踉跄着走向角落的书案。苏培盛投来一瞥,那眼神里充满了同样的恐惧和一丝无能为力的悲哀。
书案上,笔墨纸砚早已备好。乔引娣摊开新的素纸,蘸饱了墨。
她的手在抖,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污迹。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强迫自己落笔。
一个个名字,如同刻刀,被她艰难地誊写在素白的纸上。
每写下一个名字,都仿佛在签署一张死亡通牒。
殿内死寂,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如同毒蛇爬行。
就在她写到名册后半部分,一个名叫“小禄子”的景陵旧人名字时,她的笔尖猛地一顿!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假死!矾水!她曾在宫中秘闻里听过,前朝有人用明矾水写字,干后无痕,遇热方显!
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救下一些人!哪怕只是几个!
她的心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她迅速瞥了一眼甲七。
他正背对着她,似乎在低声吩咐一个番子什么。苏培盛全部心神都在雍正身上。
千钧一发!
乔引娣飞快地放下毛笔,右手极其自然地伸向袖中——那里,除了瓷瓶和银刀,还有一小块她平时净手用的、掺了明矾的香胰子!
她指甲用力抠下一小块,迅速藏入掌心!左手则装作蘸墨,将笔尖在砚台里重重一搅,沾满浓墨。
她屏住呼吸,右手食指指尖沾了沾唾沫,极其隐秘地在掌心将那一小块明矾香胰子碾碎、润湿!
然后,她左手执笔,落笔如常,在“小禄子”的名字下方空白处,用沾了明矾水的指尖,飞快地、极其轻浅地写下两个肉眼几乎无法辨别的字:
“假死”!
动作快如鬼魅!
写完后,她立刻用沾满浓墨的笔尖,在“小禄子”名字上重重一划,做出勾掉的假象!
同时,她左手执笔继续誊写下一个名字,右手则极其自然地垂落身侧,在裙摆上蹭掉指尖残留的明矾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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