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子闭着眼,任由弟子们伺候着,脸上那丝平和的笑意始终未散。这种被晚辈精心照料、环绕呵护的感觉,对他而言,是远比恢复武功更珍贵的心灵慰藉。劫后余生,方知平淡日常的可贵。
杨彩云默默地从门外走进来。她的双臂依旧被厚厚的白色绷带固定着,挂在胸前,无法用力。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桌边,用肩膀和身体倚靠着桌沿,小心翼翼地提起桌上的茶壶,想要为师父倒一杯温水。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甚至显得有些吃力,额角微微见汗,但她眼神专注,坚持要尽自己所能做点什么。
“五师妹,你快坐下歇着,我来我来!”周晚晴见状,连忙放下布巾,抢过茶壶。
杨彩云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四师姐,我没事,总不能……一直让你们照顾。”
最终,她还是成功地用那无法弯曲的手臂配合身体,将一杯温水稳稳地(尽管速度很慢)递到了榻边。林若雪接过水杯,喂清虚子漱了漱口。
清虚子看着杨彩云那固执而认真的模样,看着她那双被绷带包裹、曾经能挥动沉重“厚土”、稳如山岳的手,如今连倒杯水都如此艰难,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痛与愧疚,但更多的,是欣慰和骄傲。他的弟子,都是好孩子。
宋无双不在屋内。庭院中,隐隐传来凌厉的破空之声。
只见院中空地上,宋无双一身灰布道袍,正在练剑。她的“破岳”巨剑在她手中仿佛失去了重量,化作一道道赤红色的狂暴雷霆,纵横劈斩,剑气激荡,卷起地上零星落叶,气势惊人。
她的脸色依旧带着伤后的苍白,甚至每一次全力挥剑,都会牵动内腑伤势,带来针扎般的刺痛,让她眉头紧锁,嘴角不时微微抽搐。但她仿佛毫无所觉,只是将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情绪——这一路而来的压抑、愤怒、悲伤、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全都倾注到了手中的剑上。
剑风呼啸,仿佛猛虎低吼。她的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不屈的战意和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坚持。她知道自己的伤势未愈,不宜如此剧烈运功,但她停不下来。唯有在竭尽全力的挥剑中,她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才能将那些几乎要溢出来的复杂情绪宣泄出去。她要用最快的速度恢复,甚至变得更强,才能更好地保护师父,保护这个家。
秦海燕则倚坐在廊下的一根柱子旁。她依旧穿着那身染血的劲装,未曾更换,只是外面随意披了件道袍。“掠影”剑就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的目光如同最警惕的猎鹰,缓缓扫视着观墙、屋顶、以及远处山林的一切动静,耳朵微不可察地动着,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她的脸色是众人中最差的,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久不见阳光。气息也微弱得近乎虚无,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冰冷而专注,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寒意。她是栖霞观此刻最外的屏障,尽管她自己也重伤未愈,灵魂依旧漂泊在无尽的黑暗边缘,但守护的本能已经刻入了她的骨髓。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迎来她那双毫无感情、却充满致命威胁的目光。
石峰一大早便出去了。他带着斧头绳索,去了后山深处,说要砍些更结实粗壮的木材回来,彻底加固观门和破损的围墙。这个沉默而可靠的汉子,正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给予他短暂安宁的土地,以及那些他敬佩的侠女们。
墨尘则依旧如同一个影子。他独自一人待在观中角落一间僻静的客房里,门窗紧闭。无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是运功疗伤,还是思索着什么。他只是偶尔会在用餐时间出现,默默地取走沈婉儿为他准备好的那份食物和汤药,点头致谢,然后再次消失。他的存在,仿佛一个谜,与观中此刻温情脉脉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却又不可或缺。
阿莱被安置在另一间厢房,由沈婉儿每日亲自照料换药。他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脸色也不再是那种死灰,算是暂时吊住了性命。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
清虚子服过药后,精神稍好,被林若雪和沈婉儿搀扶着,慢慢走到庭院中,坐在银杏树下的石凳上晒太阳。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些许体内的虚寒,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周晚晴搬来一个小几,胡馨儿泡上了一壶清淡的野山茶。茶香袅袅,与药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却令人安心的味道。
杨彩云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石墩上,看着师父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
宋无双练完了剑,收势站立,胸膛微微起伏,调息着翻腾的气血。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从头顶浇下,冲洗着汗水和疲惫,水流顺着她刚毅的脸颊滑落。
秦海燕的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院中众人身上,那冰冷的眼神似乎也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瞬。
没有人说话。但一种无声的、温暖的情感在空气中流淌,将所有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是一种历经生死磨难后,愈发珍贵的平静与安宁。不需要言语,只需彼此都在,便是最好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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