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表导楼排练室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代旭第一百次重复着伊藤拔刀的姿势,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猛地收起动作,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是的,他为了找角色的感觉,特意找学校道具组借了一把日式军刀。
"不对,还是不对..."
他抬眼看向排练室另一端,李扬正和宋轶正聊着什么,像是在说戏,又不像。
宋轶已经喜笑颜开了。
这是讨论剧本的状态吗?
可是,他还是走了过去,他有困惑。
戏快开拍了,最近他总能在这间排练厅找到李扬。
"扬哥,能打扰一下吗?有点事想请教。"
李扬抬头,看见代旭一脸困扰,便对宋轶点点头:"就按刚才说的体会一下,我和代旭聊会。"
两人走到排练室角落的长椅坐下。
代旭搓着手,组织着语言。
"扬哥,我研究了这么多天伊藤这个角色,越琢磨越不对劲。"代旭终于开口。
"我听说路川导演的《南京!南京!》里,那个日本兵角仓,花了大量篇幅去刻画他的挣扎、痛苦和'人性'。为什么我们的'伊藤'完全不同?他好像...纯粹就是恶的化身?"
代旭进一步解释:"我尝试加入一些'犹豫'或'不忍'的细微表情,但感觉非常别扭,破坏了角色的统一性。这样演真的对吗?"
李扬听后,笑了出来,肯定道:“你的感觉是对的。”
“'犹豫'或'不忍',对于伊藤而言,是奢侈品,因为他没有……”
"首先,"李扬直视代旭的眼睛,语气锐利。
"得他是个人,有心,才有资格谈'人性的复杂'。我们拍的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魔,你非要给恶魔找良心,这不是深刻,这是矫情,更是对历史的背叛!"
代旭被这直白的话震得一愣。
李扬继续道:"路川试图让侵略者'忏悔',甚至安排他羞愧自裁,这本质上是一种一厢情愿的、高高在上的'救赎叙事',是想替他们完成他们自己从未真正完成过的忏悔仪式。我们不需要替他们完成心理救赎!"
见代旭仍在消化,李扬站起身:"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领着代旭走到排练室一角的旧电脑前,开机,连接网络。
2007年的网速缓慢,网页一点点加载出来。
"你看这个,"李扬指着屏幕,"小津安二郎,这位被无数国内文青导演奉若神明、其作品被解读出无数'人性'、'静谧'、'永恒'的大师,确实参加过那场战争,实实在在踏上过南京的土地。"
代旭凑近屏幕,阅读着上面的资料,表情逐渐惊讶。
"但你翻遍他的日记、访谈、所有文献,"李扬的声音冷了下来,"可曾找到一句他对那场战争、对中国人民的明确忏悔和道歉?他的电影里,可有一丝一毫对军国主义罪行的反思?"
代旭沉默地摇头。
"没有!"李扬斩钉截铁,"他的'人性'只留给了他的镜头和他的国度,并不包括被侵略的我们。"
然后,李扬抛出那个辛辣的问题:"所以,代旭,你说他既然那么崇尚所谓的'武士道',那么有'人性'的挣扎,他怎么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因为羞愧而切腹自尽呢?他不这样做,让后世那些拼命替他辩解、替他惭愧的徒子徒孙们多么尴尬啊!"
代旭深吸一口气,仿佛被点醒了什么。
李扬总结道:"因此,在我们的电影里,伊藤的结局不是自我忏悔后的自裁,那是美化。"
他顿了顿,揭示剧本设定:"他的死,是一种'任务失败'的惩罚,是为了'保全帝国颜面'而被上级灭口。”
“所谓'武士道的尊严',不过是他们用来掩盖内部倾轧和极端怯懦的遮羞布罢了。
他们哪有勇气把刀对准自己?只会把刀挥向更弱者。"
代旭眼中的困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明的坚定:"我明白了!扬哥!我不是在演一个'人',我是在演一种'现象',一种'本质'!"
就在这时,排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宋轶不知何时已经出门了,这个时候再次回来,探着头往里瞧。
她看到两人还在热烈讨论,便假装吃醋,俏皮地对李扬说:"哎呦,李大导演现在比教授还忙。"
她转向代旭,眼睛弯成月牙:"代旭师兄,你这'学费'交得够勤快的呀,是不是得请我吃个饭,补偿一下我被占用的'专属导演时间'?"
李扬笑着摇头,代旭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紧张严肃的气氛被打破。
宋轶虽然开玩笑,但也听懂了他们的讨论,看向李扬的眼神更加钦佩。
她轻轻走到李扬身边,自然地站在他身侧,仿佛在无声地表达支持。
代旭满怀信心和新的理解离开,准备重新揣摩角色。
排练室里只剩下李扬和宋轶,午后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你真的不怕得罪人吗?"宋轶轻声问,"这么直接地批判路川导演,还有小津..."
李扬转头看她,目光坚定:"如果连真话都不敢说,还拍什么电影?历史就摆在那里,不是谁的名气大谁就拥有对历史的解释权。"
宋轶望着李扬,眼中闪着光。
她忽然踮起脚尖,快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转身走向门口。
"我去找找角色感觉!林毓秀还在等我呢!"
李扬摸着被亲的脸颊,看着宋轶轻盈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笑了。
窗外,秋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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