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建国家里出来,夜风带着一股凉意,吹散了林望身上沾染的酒气和饭菜香。
他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在乡里那条唯一像样的水泥路上慢慢走着。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又被下一盏灯缩短,周而复始。
刘建国那张写满[画大饼]和[利用]的脸,和他那番“常务副乡长”的许诺,在林望脑中一闪而过,却没有留下太多痕迹。这种空头支票,他连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真正让他反复琢磨的,是周毅那条短信。
“老林,明天我就要‘下乡’了,作为考察组的一员。有些事,当面聊。”
周毅是他大学里关系最铁的哥们儿,为人仗义,脑子也活泛。他能进入考察组,对林望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变量。但短信里“有些事,当面聊”这七个字,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另有复杂的内情?
林望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夜空如墨,没有星星,只有几片乌云在月亮前缓缓飘过,像是给这片沉寂的乡野,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纱。
第二天上午,天色依旧阴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土腥味,闷得人有些喘不过气。乡政府大院里的那几棵老樟树,叶子都耷拉着,一动不动,像是预感到什么。
党政办里,刘干事正拿着个鸡毛掸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拂着窗台上的灰。他时不时地朝窗外瞅一眼,嘴里嘟囔着:“这天儿,邪乎得很,要下大雨了。”
办公室里几个年轻的干事,有的在偷偷玩着手机斗地主,有的在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整个办公室都充斥着一种周一上午特有的、懒洋洋的倦怠感。
林望正在看一份关于乡里水利设施的陈年旧档。这份档案是他特意从档案室里找出来的,纸页泛黄,字迹模糊。他看得格外仔细,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
他发现,清水乡的水利系统,最近的一次全面检修,还是在八年以前。其中几条关键的排洪渠,因为常年失修,早已淤塞不堪。档案的最后,还附着一份申请维修资金的报告,上面签着当时分管农业的副乡长的名字,但后续的批复栏里,却是一片空白。
“林主任,看什么呢?”刘干事凑了过来,伸长脖子瞧了一眼,见是些破旧档案,立刻失了兴趣,“嗨,这都是老黄历了。咱们清水乡,年年喊防汛,年年老样子,反正也几十年没发过大水了,死不了人。”
他头顶上那枚[无所谓]的标签,是灰色的,像窗外的天。
林望合上档案,没有与他争辩。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似乎又暗了几分,远处的山峦已经被浓重的湿气吞没了轮廓。
一种莫名的不安,在他心头萦绕。
下午两点,考察组还没来,雨先来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办公室里的人谁也没在意,有人还开了句玩笑:“总算下雨了,凉快凉快。”
可不到十分钟,雨点就变成了雨线,雨线又迅速汇成了雨幕。天地间像是挂上了一面巨大的水帘,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紧接着,狂风呼啸,卷着雨水,狠狠地抽打在门窗上,发出骇人的“砰砰”声。
“我的天!这是下雨?这是拿盆往下倒啊!”有人惊呼起来。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围到窗边,看着窗外末日般的景象,脸上写满了震惊。
乡政府大院里低洼的地方,转眼间就积起了浑黄的水洼,雨水砸在水面上,溅起无数密密麻麻的水泡。
刘干事脸上的轻松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这……这雨下得不对劲啊!”
林望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电话铃声在此时尖锐地响了起来,像是拉响了警报。
是乡东头的王家村村支书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狂风暴雨的背景音里显得声嘶力竭:“书记!乡长!不好了!河水涨起来了!我们村地势最低的那几百亩水稻田,全……全都淹了啊!”
这个电话,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乡政府的神经。
紧接着,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了进来。
“乡里吗?我们是绿水村,村西头的路塌方了!”
“喂!是乡政府吗?我们大石村的电线杆被风刮倒了,全村都停电了!”
“救命啊!我们家房子漏水,房顶快塌了……”
求救声、哭喊声、风雨声,通过电话线汇集到这栋小小的办公楼里,交织成一曲混乱的灾难交响曲。
乡干部们彻底慌了神。他们常年按部就班,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办公室里人影幢幢,乱作一团。
“怎么办?怎么办啊?”
“快!快去跟刘书记汇报!”
林望的视野里,那些平日里端着架子的干部们,头顶上,[慌乱]、[手足无措]、[恐惧]的标签,像是被狂风吹动的霓虹灯,疯狂地闪烁着,五颜六色,却都透着一股绝望的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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