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府大殿内,时间仿佛被那弥漫的寒雾冻结了。
陆沉舟如同一尊被冰封的战神雕像,僵硬地抱着怀中那具覆盖着晶莹霜华、再无一丝生气的躯体。冷紫月化为冰雕的侧脸,依旧维持着最后时刻那决绝不屈的弧度,长长的睫毛凝结着细小的冰晶,仿佛下一刻就会颤动。可那刺骨的冰冷,透过厚重的狐裘,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进陆沉舟滚烫的血肉,扎穿了他所有强撑的意志。
“殿下…”一声嘶哑到极致的悲鸣,终于从他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带着血沫的气息。滚烫的泪刚涌出眼眶,便在接触到寒雾的刹那凝结成冰珠,砸在冷紫月冰封的脸颊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如同他此刻寸寸崩裂的心。他巨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悲恸与绝望,几乎要将他魁梧的身躯彻底压垮。
青囊先生踉跄着扑到榻前,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想去触碰那冰层下冰冷的手腕,却被那蚀骨的寒意逼得缩回。老泪纵横,他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决绝的“疗法”!这分明是…以命换时!
“妖孽!我杀了你!” 陆沉舟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被狂暴的赤红吞噬,如同受伤濒死的凶兽,死死锁定寒雾边缘那片灰影!长刀呛然出鞘,带着撕裂一切的杀意,就要不顾一切地扑向白芷!
“将军!不可!” 青囊先生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死死抱住陆沉舟持刀的手臂,“殿下…殿下意识尚存!白芷虽诡异,此丹…此丹或真是唯一生机!若杀了他,殿下…殿下就真的…” 后面的话,他哽咽着无法出口。
“生机?!” 陆沉舟如同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他指着怀中冰冷的“雕像”,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扭曲,“这叫生机?!这…这叫…” 后面的话被巨大的哽咽堵住。他何尝不知青囊先生所言可能是真的?可看着殿下化为冰雕,比看着她死去更令他肝胆俱裂!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穿透了寒雾与悲愤,如同幽谷寒泉滴落:
“她…能…听见。”
白芷的身影依旧笼罩在斗笠的阴影里,面对陆沉舟那足以撕碎一切的杀意,纹丝未动。他那浅灰色的冰眸,如同最精密的透镜,穿透晶莹的冰层,牢牢锁定着冷紫月冰封瞳孔深处那一点微弱却执拗不灭的意志之火。
“冰封…躯体…意识…尚存…五感…迟滞…非…湮灭…” 他的声音一字一顿,带着绝对的理性,仿佛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实验报告,“十二时辰…她的…时间…不多…”
陆沉舟狂怒的动作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住。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白芷,又缓缓低头,看向怀中冰雕那凝固的眼眸。那里面…真的还有殿下的意识吗?她…能听见他们的绝望和争吵?
一股更加尖锐的痛苦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收刀,巨大的力量反震得自己手臂发麻。他不再看白芷,只是将怀中冰冷的身躯抱得更紧,更紧,仿佛要将自己滚烫的生命力强行渡过去。他俯下身,滚烫的唇几乎贴在冷紫月冰封的耳廓上,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低吼,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血泪:
“殿下!臣…听见了!臣…遵命!城墙!雷火!臣…定为您守住!您…看着!您…一定要看着!”
吼声在大殿内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承诺。
角落里的冷玄明被这巨大的悲吼彻底惊醒,他挣脱宫女的怀抱,跌跌撞撞扑到榻边,小手用力拍打着覆盖在姐姐身上的冰冷霜花,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姐姐!醒醒!姐姐!玄明怕!坏人!坏人把姐姐冻住了!沉舟哥哥!打坏人!救姐姐!”
孩子的哭喊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剜在每个人心头。
陆沉舟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将他撕裂的悲痛。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软弱和绝望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暴烈的火焰取代——那是守护的火焰,是复仇的火焰,是殿下用冰封换来的时间,他必须燃尽一切去完成的使命!
他小心翼翼地将冷紫月冰冷的身体平放在榻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然后,他缓缓站直身体。
“青囊先生!” 陆沉舟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断寒冰的穿透力,“殿下…就交给您了!寸步…不离!”
“老朽…以命相守!” 青囊先生重重叩首,枯槁的脸上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陆沉舟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榻上那尊燃烧着不屈意志的冰雕,目光如同最重的烙印。然后,他猛地转身!玄色披风在寒雾中卷起一道凌厉的风!
“赵昆!”
“末将在!” 一直守在殿外的副统领赵昆应声而入,甲胄铿锵。
“传令!西苑工坊!所有工匠!立刻集合!本将…亲自督战!”
“末将领命!” 赵昆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转身如风而去。
“张钊!”
“末将在!” 兵部侍郎张钊挺直了腰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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