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东南角的豁口,如同被巨兽啃噬的伤口,在铅灰色的天幕下蒸腾着浓黑的血烟。焦黑的碎石、扭曲的甲胄、冻结在惊恐表情上的残肢断臂,在粘稠的血泥中铺开地狱的画卷。空气里弥漫着硝磺的辛辣、皮肉焦糊的恶臭和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肺腑上。
短暂的死寂。
守城的将士们拄着卷刃的长矛,靠在染血的垛墙后,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吞咽着混杂着血腥与硝烟的空气。汗水、血水混合着烟尘,在他们疲惫而坚毅的脸上冲刷出道道沟壑。刚才那毁天灭地的“雷火”齐鸣,不仅瞬间清空了豁口下方汹涌的狄兵狂潮,更将一种名为“神罚”的恐惧,深深烙印在所有目击者的灵魂深处!
短暂的沉寂后,是更加疯狂的喧嚣!
“补位!快!把缺口堵死!”
“礌石!滚木!快搬上来!”
“伤兵!拖下去!快!”
兵部侍郎张钊嘶哑的咆哮再次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紧迫!狄人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威惊退,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冲击,只会更加凶猛!他们必须利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加固这摇摇欲坠的防线!
将士们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强忍着伤痛和疲惫,嘶吼着扑向各自的岗位。搬运礌石的号子声、修补木架的敲击声、伤兵压抑的呻吟声,交织成一曲悲壮的战歌。
豁口后方,陆沉舟如同浴血归来的魔神,矗立在硝烟尚未散尽的焦土上。玄甲早已看不出本色,被血污、烟尘和爆炸的黑色印记覆盖。他手中的长刀斜指地面,粘稠的血珠顺着雪亮的锋刃,一滴一滴,砸落在脚下暗红的泥泞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去看周围将士们敬畏狂热的目光,没有去看那地狱般的战场残骸。他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越过残破的宫墙,死死锁定向守备府的方向!那目光中翻涌着滔天的震撼、无与伦比的狂喜,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绝对的敬畏与…刻骨的痛!
“殿下…” 一声低沉嘶哑的呼唤,如同受伤孤狼的呜咽,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只有离他最近的副统领赵昆,才隐约听清。
赵昆看着将军那如同山岳般挺直、却隐隐透出巨大悲怆的背影,看着他那紧握刀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的手,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激荡。他猛地单膝跪地,右拳重重砸在染血的胸甲上,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如同宣誓般洪亮:“将军!有此神物!狄寇何惧!殿下…殿下神威天授!末将等…誓死追随将军!誓死效忠殿下!”
“誓死追随将军!誓死效忠殿下!!”
周围目睹了刚才神迹的玄甲卫,如同被点燃的薪柴,齐刷刷跪倒一片!吼声震天,带着一种发自灵魂的狂热崇拜!那“雷火”是殿下赐予的力量!是撕碎黑暗的神罚之光!守护殿下!守护这神威!成了他们此刻唯一的信念!
陆沉舟缓缓转过身。布满血污和烟尘的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冻彻骨髓的冰冷和平静。那是一种将自身化作最纯粹战争机器的绝对意志!他抬起手,指向那依旧浓烟滚滚的豁口,声音如同金铁刮擦,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杀伐:
“都起来!”
“狄狗未退!死战…未止!”
“赵昆!”
“末将在!”
“带两队人!轮番值守豁口!雷火弹…省着用!非狄兵蚁附攀城…不得轻放!其余人等…”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所有跪地的玄甲卫,“随本将…巡视城防!加固工事!搬运箭矢礌石!告诉所有将士!”
他猛地提高声音,如同惊雷滚过城头:
“长公主殿下…在看着我们!”
“此战!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杀——!!!”
“杀!杀!杀!!” 震天的怒吼再次冲霄而起,带着比之前更加决绝、更加热的信念!陆沉舟不再停留,如同最精准的战争齿轮,带着一身硝烟血气,大步走向下一个需要加固的防线。每一步踏出,都带着守护神只的绝对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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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军大营,中军王帐。
厚重的门帘被粗暴地掀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硝烟和血腥猛地灌入温暖如春的帐内。萧景桓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玄黑貂裘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并未回头,狼眸如同燃烧的幽火,死死盯着远处皇城东南角那几股尚未散尽的、带着火星的粗大烟柱。空气中,那隐隐传来的、如同闷雷般的爆炸余韵,似乎还在挑动着他敏感的神经。
帐内,死寂得可怕。几名心腹将领和幕僚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地上,跪着那名从爆炸中侥幸逃回、此刻抖如筛糠的千夫长。
“王…王爷…” 一名负责情报的幕僚硬着头皮上前,声音干涩,“抓…抓回来了两个…城上坠落的伤兵…还有…还有几个从工坊附近抓的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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