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看他一眼。行色匆匆的路人，要么低头快速走过，要么警惕地扫视四周，像受惊的兔子。
王磊推开家门。张丽不在客厅，小凯的房门依旧紧闭。餐桌上，放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
是“社会天平”的最终裁定通知书。
关于他父亲王建国的部分，维持原判，限期一周内办理出院，转入指定的社区临终关怀中心（备注：该中心目前床位紧张，需排队等候）。而关于他本人的部分，调查结果认定他“存在利用亲情绑架公共资源倾向，并对系统裁定表现出强烈抗拒情绪”，处以社会信用分扣除30点，并建议其所在单位“审慎评估其岗位匹配度”。
信用分大幅扣除，意味着贷款、出行、甚至子女教育都会受到限制。而单位的“审慎评估”……王磊几乎能看到人事部经理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感觉有千斤重。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走到小凯的房门前，抬起手，想敲门，手却悬在半空，久久落不下去。他能说什么？责备他被洗脑？痛斥他没有人性？可最初，把“天平”奉若神明，并从中获利的那个人，不就是自己吗？
是他，亲手把魔鬼请进了家门，教会了儿子弱肉食贫的法则。
现在，魔鬼长大了，开始反噬。
他最终没有敲门，颓然地放下手。转身，看到张丽不知何时站在了客厅角落，阴影打在她脸上，看不清表情。她手里也拿着手机，屏幕亮着，似乎是“天平”的举报界面。
王磊的心猛地一沉。
“你……”他喉咙干涩。
张丽抬起头，眼睛里是一片死寂的灰败，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们……他们开始根据信用分分配社区团购的物资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颤音，“优质蛋白、新鲜蔬菜……信用分低的，只能领到最差的，或者……没有。”
她顿了顿，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王磊的脸，又扫了一眼小凯紧闭的房门。
“这个家，不能就这么完了。”
王磊看着她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的位置，那是一个鲜红的“举报”按钮。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他如坠冰窟。
这个家，早就完了。
从那个暗红色的天平降临的那一刻，从他们第一次为那笔举报奖金而心动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钉在了分崩离析的十字架上。
而现在，行刑的时刻，到了。
窗外，夕阳如血，把城市的天际线染得一片暗红，像那个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天平图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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