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袁阳站在沧州城头清点战场。
远处传来徐明远沙哑的号令声,士兵们正在搬运阵亡将士的遗体。城墙缺口处堆着成捆的契骨弯刀,刀刃上凝结着暗红的血块。
“小袁大夫!”
一个瘸腿老兵抱着药箱跑来,“东门伤兵营又晕过去三个。”
这几日,沧州三大营都知道南大营有一医师,年方十岁。
无论轻重缓急,只要有口气,必定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手下活人无数。沧州城无论官兵,百姓皆尊称其“袁小神医”。
袁阳快步穿过遍地焦痕的街道。
临时搭建的医棚里躺着二十多个伤员,最严重的那个正在抽搐,胳膊上溃烂的伤口冒着黑气。
他取出银针刺入伤者肘窝,转头吩咐医护:“取三钱雄黄粉兑烧酒,伤口腐肉必须刮净。”
接着马不停蹄,检查下一个伤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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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三十名士兵扛着圆木往城墙缺口走。
粗麻绳勒进结痂的肩头,血水混着汗珠渗进木纹。两个老汉蹲在护城河边筛石灰,筛出来的碎石渣铺在刚填平的陷马坑上。
东市废墟里腾起青烟,铁匠带着十几个学徒支起七座火炉。
断剑残甲在熔炉里烧成铁水,浇进犁头模具时滋滋作响。
瘸腿的伙头军老赵守着粥棚,铁勺敲着锅沿吆喝:“领了馒头的去南门搬砖!三百块砖换半斤盐!”
临时搭建起的医馆门前排起长队,袁阳把最后半罐金疮药递给妇人。
那妇人背上的婴孩正吮着沾血的布条,他转身从瓦砾堆里拔了把车前草,揉碎汁液涂在婴儿皲裂的嘴角。
午时刚过,雨云压着城头飘来。
十几个百姓扛着油布往粮仓跑,两个小兵在屋顶铺茅草。突然刮起阵怪风,新糊的泥墙簌簌掉渣,正在和泥的老石匠骂了句契骨话,抡起石杵把草茎夯进墙缝。
西城菜市飘起炊烟时,泥瓦匠们发现墙根裂缝里钻出几簇野茼蒿。
他们小心地避开嫩芽,把夯土拍得更加瓷实。巡夜的士兵举着火把经过,火光映着新抹的灰泥墙,照见昨日箭孔处生出的爬山虎,藤蔓已经缠住半截断矛。
沧州城内,折冲府如今成了临时军帐。
军帐内,烛火摇曳,案牍上堆满了军报、地图和兵械清单。
徐明远坐在主位,神色沉静,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刚刚送到的急诏上。
帐帘猛地被掀开,南宫城大步跨入,铠甲未卸,脸上怒意翻涌。
他一把抓起案上的诏书,扫了一眼,顿时勃然大怒——
“放他娘的狗屁!”
南宫城怒喝一声,猛地将诏书拍在桌上,实木的案板四分五裂。
“伤亡过重?战果存疑?”
“直娘贼,沧州城下死了五万契骨人,老子亲手砍了十个千夫长的脑袋!现在朝廷倒来问罪?”
他咬牙切齿,眼中怒火几乎要烧穿军帐,“那群坐在金殿上的酸儒,想必未曾知晓刀砍进骨头里是什么声音?!”
徐明远神色不变,只是抬了抬眼皮:“南宫。”
“老徐你别拦我!”
南宫城一把扯开领甲,露出脖颈上一道尚未结痂的箭伤,“看见没有?这是三天前契骨神射手留下的!当时箭头上抹了毒,要不是袁小子医术高明,老子早他娘的去见阎王了!现在倒好——”
他猛地指向帐外,声音炸雷般响起:“城外埋着的三万兄弟还没凉透,朝廷就要来摘桃子?还他娘要问责?!”
秦映雪静立一旁,直到南宫城吼完,才平静开口:“骂完了?”
南宫城胸膛剧烈起伏,狠狠吐了口唾沫:“没有!老子——”
“那就继续骂。”
秦映雪从怀中取出一块素帕,慢条斯理地擦拭佩剑,“骂到龙武卫的探子把话传回京城,正好坐实了'沧州军桀骜不驯'的罪名。”
南宫城的怒骂戛然而止。
帐内骤然安静,只剩炭盆里火星迸裂的噼啪声。
徐明远这才缓缓起身,从南宫城手中抽回诏书:“骂得痛快了?现在能好好说话了?”
南宫城重重坐下,铁甲撞得木椅吱呀作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说。”
“诏书只命一人入京,却不明说是谁。”徐明远指尖轻点黄绫,“这是有人在下套。”
南宫城冷笑:“那更不能去!”
“要去。”秦映雪还剑入鞘,发出一声清越铮鸣,“而且必须是我去。”
“你——”
“南宫兄若去,不出三日就会在朝堂上动手。”秦映雪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徐都统若去,沧州军心必乱。”
她抬眼看向二人,眸若深潭:“唯有我去,他们才不敢妄动。”
帐外忽起一阵寒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南宫城睚眦欲裂,盯着跳动的火焰,突然一拳砸在案上:“...他娘的!”
徐明远轻轻颔首:“沧州有我。”
秦映雪起身抱拳,甲胄发出细碎轻响:“明日辰时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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