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村,翠谷,溪水绕篱,竹影婆娑,一如往昔那般宁静。
少女和袁阳说过,希望一辈子住在这里。
如今终于遂了她的心愿。
少年跪在地上,十指被沙砾磨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双手一下下刨开坚硬的冻土。
当深坑足够埋人时,少年才小心翼翼的把少女轻轻的抱到坑底,无声的泪水混着泥土掩盖了过往的一切美好。
坟土最后盖住刘芳苍白的面容,袁阳再也支撑不住,倒头晕倒。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青州刺史府内,屏风后绕出一男子,身高,长相竟与那城楼戳死的王括一般无二。
王括在密室更衣时,特意摸了摸喉结。
昨日袁阳斩杀他假身的一幕仿佛历历在目,不由得心中发紧,脸色愈发难看。
八百死士是他多年招揽,只为将来可堪大用。
未曾想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一朝尽毁。数载筹谋付诸东流。他觉得就连儿子的死也比不过那八百精锐的覆灭更加令他心疼。
王括满腔的怒火极力克制,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森冷气息。
摩挲着手中的密函。
“传令琅琊卫,搜寻九皇子踪迹”“着人前往夷蛮,请蛮王派兵协助。”
声音微顿。
“记住,本官要活口。”
“另外通知血刃楼,派人追查那小子的下落,无论死活,都要给我把他的人头带回来。”
“诺”。
王括坐在密室,神色阴晴不定:近日京中传闻,陛下病重,大皇子进宫侍疾。四皇子六皇子针锋相对,意图争权。朝堂风云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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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阳在剧痛中醒来时,就见一双星河璀璨的明眸,鼻尖离自己仅半寸。
吓的他差点抓起陌刀,一刀劈去,奈何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
“你醒啦?”
少年笑起来双颊居然缀着梨涡。
也不待他搭话,转身毛手毛脚的鼓捣着他的药囊,各种草药被他扬的到处都是,一边扬,一边嗉囊:田七,当归,黄芪…
看得袁阳一阵心疼,刚要阻止,胸口传来一阵心悸。
“省点力气。”
赵炎头也不回地煎药,“你肺叶插着三根碎骨,再动就要见阎王了。”
随手拿起一株白芍塞进罐中,嘴里还在嘀咕,“这个应该吃不死人。”
咳咳咳,袁阳好悬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吓得那少年连忙转身,好一顿的手忙脚乱又是扑胸又是捶背。
望着那因为熬药熏黑的小脸。
袁阳虚弱道:把白芍换成熟地…
药罐腾起的热气里,赵炎用余光打量袁阳。
这人前些时日大闹自己的招贤会,当街斩杀刺史幼子,初识只当他胆大包天。
后又闻他夜闯黑虎营,割了都统范严的脑袋,震惊他无法无天。
直到他锤震青州府,灭八百死士,枪挑刺史王括,才知道这人岂止是无法无天,简直是要命的阎王。
观此子面相才十几岁的模样,比自己还小着五六岁,赵炎方晓得这世间竟真有如此妖孽。
思及此,赵炎心头顿感一片火热,恨不能把马上把对方揽入麾下。
瞅见少年那殷切的一脸渴望,袁阳莫名的浑身打了个哆嗦,他怕不是有些特殊嗜好。
“跟我去京城。”他突然开口,“太医院能解你中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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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禹州寻人。”
袁阳咽下药汁,苦得皱眉。平生第一次对人说假话:“有个姑娘...约好大仇得报一起归隐。”
赵炎撇撇嘴,毛都没长全,我信了你个鬼。
“巧了。”
赵炎转动篝火上的野兔,油星溅入火堆噼啪作响,“我也要去禹州找样东西——我姐留下的簪子,被个没良心的弄丢了。”
说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枚簪子,上面布满玄奥的雷纹,嘴角挂着隐含深意的狡黠。
袁阳心中一突,“这簪子…”
赵炎小脸虎起,眼睛瞪的溜圆:“我的。”
袁阳苦笑,那分明是秦映雪临行时的赠予。决计不能落入旁人手里,可这少年对自己又有救命之恩,哎,顿感头疼无比。
袁阳最终跟着上路,因为赵炎说漏了嘴:“青纹毒入心脉的滋味不好受吧?昨夜你咯血时,喊了十九声映雪姐。”
袁阳无奈,终是被这家伙拿了把柄,一是那声映雪,二是那簪子。
马背上,袁阳摸到怀中硬物。
那卷从刘芳裹尸布里找到的血书,第一行正是:“九皇子赵琰,甲字七号暗桩。”
而前方赵炎哼着荒腔走板的采桑调,正是刘芳常唱的那支。
赵炎第五次提起话头时,袁阳正嚼着苦艾草止血。
“这治伤的针法像不像景王府秘术?”赵炎漫不经心拨弄篝火,火星溅到袁阳染血的裹伤布上。
“猎户教的。”袁阳将烤热的石块敷在肋下,青纹在火光中如活物蠕动。
赵炎踢飞脚边石子——:“那玄铁锤上的阴刻纹徽...”
“铁匠铺买的。”
药锄突然插在袁阳耳畔,赵炎鼓着腮帮瞪他:“你这人嘴里没句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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