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阳在东郊行医的第七日,医馆门前已排起长龙。
茶楼酒肆都在传,说城东出了位能起死回生的神医,连城南棺材铺的生意都冷清了三成。
这日晌午,三个青衫书生架着个面色涨红的男子闯进医馆。
那男子头戴帷帽,帽纱垂至胸口,露出的手指骨节泛着不自然的青白。
“你们快把我放开,这成何体统!”
三个青衫书生,笑骂:“皇甫兄,今日且由不得你。咱们几个素来义字当头,听闻这“济世堂”来了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快些找他看看。”
那名被唤作皇甫的男子拼命挣扎,奈何一介书生,力量哪里比得过三人。
“让让!家兄急症!”为首的圆脸士子甩出锭金元宝砸在案上,袖口翻飞间露出内衬的云雁补子——竟是正四品文官服制!
男子满眼戏谑道:“都说先生擅治隐疾,烦请给我这位兄弟瞧瞧。”
正在求医的百姓身形畏缩,手臂愈要撤回,不曾想神医寸尺上的两根手指如同焊在了上面,纹丝不动。
袁阳嘴唇轻吐:“看病,排队。”
圆脸男子勃然大怒,当场就要发作。
这次反倒换坐皇甫规劝:“贤弟,我看还是算了。观他小小年纪,医术未见得有多高明,咱们还是走吧。”
“阁下夜尿频急,寅时胸痹如针扎,晨起舌苔泛青,夜半盗汗,房事不举。”
“我说的可还对?”
男子本已转身,闻言身形一滞。再回首,已是难掩满脸激动。
“还请先生教我,”说罢躬身一礼。
此时眼前的医患已经开好了方子。
袁阳指节叩了叩药案,震得元宝滚落:“诊金不收黄白物,收实话。”
被推搡到诊台前的男子约莫二十六七,耳尖通红欲滴。
袁阳瞥见他袖口暗绣的獬豸纹,心下已明了七八分——这定是监察院的官爷乔装而来。
“医者面前无贵贱。切勿讳疾忌医”
说着,将脉枕往前推了半寸。
男子抬头,看着面前少年医师眼神澄澈,心中难掩惊讶。
铜炉里的安神香燃过三寸,男子终是卸了心防。原来他少时坠马伤及腰脊,这些年遍访名医皆言无碍,却始终难有子嗣。
袁阳替他把脉,沉吟片刻,先是挥笔写了方子:羊藿草,巴戟天,菟丝子…拿回去每日三副,三碗水煎一碗水,连续七日。
然后让他伏身趴在医塌,取银针在男子命门、关元两穴深浅捻转,体内战体诀运转,真气沿着银针,温养他受损的肾脉。
片刻后收针,嘱其隔日再来施针。
半月后秋雨绵绵,皇甫云携夫人冒雨登门。
医馆内堂,袁阳松开皇甫夫人的寸尺,取走脉枕。
起身向旁边来回踱步的男子言讲,“夫人这是喜脉,恭喜皇甫兄后继有人。”
皇甫云眉尖的川字如雪山融化。
一把抱起夫人,全然不顾外人在场,肉麻喊起乳名,“月儿,听到了吗,我们有孩子了,我皇甫云终于有后了。”
夫人一脸娇羞,欣喜之余却在他腰间一拧,慌忙示意他旁边有人。
皇甫云这才回神,忙不迭朝袁阳深深一礼。
“多谢袁兄弟解我多年心结。”
袁阳赶忙双手相搀,连称不敢。正待奉茶,与两人讲解孕中事宜…
医馆外,声音杂乱无章。
马蹄铁磕在青石板上溅起三尺火星,赤膊纹着豹头的打手抡起铁锤,“济世堂”的楠木匾额应声裂成两半…
为首的青年头戴错金紫玉冠,马鞭梢头还粘着半片赌坊的叶子牌,身后五名壮汉袖口鼓胀,分明藏着短棍。
馆外排队百姓如潮水退向墙根,有个跛脚老汉躲得慢了,被壮汉揪着后领甩进泥洼。
穿织金箭袖的公子哥儿踩着碎木踱进来,腰间十三枚翡翠禁步撞得叮当乱响。
“都他妈让开!”
镶着东珠的马鞭劈头抽翻抓药老汉,青年抬脚碾住老人颤抖的手指,“听说这儿的大夫能让太监下崽?”
跟班们哄笑着踢翻药柜,八宝格里的瓷瓶接连炸开,上等血竭混着麝香糊了满墙。
听到外间的动静,袁阳刚掀起布帘,药碾子已砸在门框上迸出火星。
紫金冠歪在铺了白虎皮的马鞍上嗤笑:“小爷近日胸闷得紧,劳烦神医给我这些兄弟都诊诊脉——”
话音未落,打手们踹翻了晾晒药材的竹匾,当归、党参混着泥浆在靴底碾成碎末。
神医神色泰然,转身扶起倒地药童。
颈间骤然贴上冰凉的匕首。
公子哥儿揪着他衣领往后扯,酒气喷在袁阳脸上:“小爷在赌坊输了三千两,你这穷酸倒是日进斗金啊?”
刀刃游走到白大褂领口,“不如把你的诊金双手奉上,替公子我周转,周转...”
皇甫云正扶着孕妻从后堂出来,见状反手将夫人推进帘内。
监察御史的鱼符扣上门框时,铜雕獬豸在阴雨天泛起青光。
巷尾馄饨摊突然站起八个戴斗笠的汉子,热汤碗底露出半截铁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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