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扶着袁阳跌坐在药碾旁。
她腕间玉镯撞到碾槽,裂开的缝隙里渗出暗红药汁——
医馆中的二人全然不顾形象,席地而坐。
袁阳实力刚刚突破尚未来的及稳固,就遭遇大战,看似赢得轻松,实则几尽灯枯。
原本刚刚修复的经脉,已有多处损伤。需要及时疗伤,否则轻则实力跌落,重则经脉尽毁此后再也不能修炼。
闪电般银针刺穴,反手封住自己身上几处大穴,盘膝凝神,战体诀缓缓搬运周天…
一旁紧张盯着他的动作的九皇子,看着他面色逐渐恢复,这才悄悄放下悬着的芳心。
玉腕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药杵,“我派人暗中监视血刃楼动静,今晚刚刚等到密碟传来消息,可惜还是晚来了一步,幸好你并无大碍。”
过了足足半个多时辰,袁阳方才长长呼出口气,雷霆淬体之后的好处初显,经脉比此前更加坚韧。
“战体诀”运行之际,真气居然生生不息,所过之处,破损之处肉眼可见的迅速恢复,等到功行十二周天,体内已经完全恢复,真气运行探查并没有留下丝毫隐疾。
这才缓缓睁眼映入眼帘,九皇子又把她那双明眸贴近了他的脸皮。
仿佛受到惊吓,赵琰嗖地窜回座椅。
慌忙把自己隐在烛火阴影里,生怕被少年发现自己早已霞飞双颊。
袁阳早就习惯了她这莫名其妙的招数,多少有些免疫,也没察觉她脸上的异常。
少年缓缓开口,“昨日太子来找我了。”
“什么?”赵琰手一抖,刚要送到嘴边的青瓷茶盏,茶水泼洒了一地。
“他怎么会来找你?”“太子应该恨你多次坏了他的好事,”赵琰一脸的疑问。
“他中毒了,求我救他。”没有理会九皇子一脸震惊,袁阳继续往下说,把当晚太子跟他说的话,复述给她听…
济世堂的残烛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九皇子攥着青瓷药碗的手指节发白。
檐角铁马在暴雨中叮当乱响,像极了三年前冷宫大火时,她在狗洞外听到的碎琉璃声。
“太子装疯卖傻十几年,竟是为这个...”赵炎突然将药碗砸向药碾,黄芪汁溅在《伤寒论》封皮上,把“传尸”二字染得猩红。
袁阳按住她颤抖的肩膀,雷纹未褪的掌心烫得惊人:“我一脚踏入棋局,打破了布局之人的计划,如今成为变数。必须要联合其他棋子,方有一线生机。”
犹豫片刻“现在最危险的反倒是你。”
赵炎眉心微颦,“我?”
“没错,那日太子路过御书房,听到你父皇与四皇子密议…”
九天惊雷在九皇子脑海炸起,袁阳嘴角开阖,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余那句“父皇要杀我?”
想起平日父皇对自己的宠爱,从小到大,自己做错事也未曾得过一句训责。
赵炎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袁阳所说的都是真的。可袁阳绝对不会骗自己…
“四哥竟连我也...”赵炎指尖掐进袁阳染血的绷带,疼得他闷哼一声。
赵炎脱口而出“为什么”?
袁阳眉头紧锁,停顿了片刻。“为什么?我怀疑,他应该是不想你发现真相。”
“七岁那年冷宫大火,你胞兄并未死于火场,而是被他拿去入了药。”
“什么!”
赵琰猛然站起,身后的椅子被她撞倒在地。
这怎么可能,她不停的在房间踱步。忽然停下脑中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龙鳞泣。”
袁阳点点头,当年隆王为了离间先帝与景王关系,亲手把掺着“龙鳞泣”的毒酒端与景王,谎称先帝赐酒。
“龙鳞泣”须以至亲之人的血肉入药。
你其实本应与你的胞兄一起死于那场大火,因为这样隆王就能掩盖他当年以至亲骨肉入药的丑陋真相。
“轰隆!”
赵炎掀翻整座药柜,当归党参洒了满地。她抓起给父皇绣的寿字香囊撕成碎片:“秋狩那箭...那箭是?”
“他默许的!”金线缠进指甲缝扯出血珠,“我说四哥怎会知道我那日穿了金丝软甲!”
啪嗒,赵炎手中的茶盏坠地摔成齑粉,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暴雨拍打窗棂,赵炎蜷在碎药罐间发抖。
泪眼滂沱,嘴里不住的呢喃,怪不得,怪不得母妃临死之前,口中一直喊着“对不起琰儿,”她开始以为在说自己,时至今日方才明白,母妃嘴里的炎儿,说的是胞兄。
“铛!”
赵琰随手扯去头箍,“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他为什么杀掉自己的骨肉后还能安稳过了这么久。”
九皇子的三问,声声泣血。
袁阳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如泣如诉,却不知如何安慰。
天家无情,隆帝为了皇位可以不择手段,事后凭借强硬的手段扼杀真相,他无法理解,也理解不了。
从无尽的哀伤,到恢复平静,赵琰就像一座压抑的火山引而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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