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天殿内,冰殿檐角的铜铃突然叮咚乱响。
三不知和尚攥着半只冷透的烤鹿腿,油渍在僧衣前襟洇开碗大的黄斑。
他盯着山道上渐行渐远的黑点,喉结上下滚动:“师父,他就是您卦象里所说的变数,是应...”
“是个屁!”
五问道长扬手把鸡骨头砸向炼丹炉,炉内窜起的火苗瞬间吞了骨渣,“昨儿给山下刘寡妇卜卦还说她命中有三子,结果人守寡二十年,老子算卦啥时准过?”
和尚项间佛珠突然绷断两颗,菩提子滚进丹炉下的冰缝。
老道忽然抬脚碾碎冰面,浑浊眼珠映着鼎中翻腾的紫烟:“要非说变数...”
他打了个油腻的饱嗝,“昨儿那炉辟谷丹炼成春药才算变数。”
三不知和尚还要开口,忽见师父道袍下摆窜出只雪貂。
那小兽叼着袁阳落下的束发带,窜上殿梁时撞翻了悬着的酒葫芦。陈年烈酒浇在丹炉上,腾起的火焰中竟显出个头顶三花的虚影。
“看甚看?”
五问道长踹了脚冒烟的丹炉,“收拾收拾,该挪窝了。”
他晃着酒葫芦往山下走,积雪在靴底咯吱作响:“东南三百里有座尼姑庵,听说斋饭做得比御厨还香...”
少年归心似箭,按图所示回返沧州,一路居然不见雪狼谷高手拦截。
袁阳跨过沧州界碑时,靴尖踢飞了块碎石,那石头骨碌碌滚进官道旁的溪流,惊起两只灰扑扑的野鸭。
沧州城楼戍旗在暮色中懒懒翻卷,原本六千守军驻扎的瓮城垛口,如今只零星立着五百余披甲。
望着城门上新补的杉木横梁,袁阳心中的滚烫逐渐冷却,没有入城,折转奔向北大营。
北大营辕门外。
校场上残留着二十七个石锁方阵,虽青苔爬满凹槽,仍按操典间距整齐排列。
伙房飘来麦香,掌勺的老卒独臂抡着铁勺,大锅里翻腾着掺了肉干的粟米粥。
“阳子?!”忠叔从兵器架后窜出来,藤甲上的铜钉少了七颗。
中年汉子此际仿佛苍老了十岁,却咧着缺牙的嘴笑:“我就说你不能扔在草原喂狼!”
营房墙皮剥落处露出半张泛黄的操练表,四月十七日那栏还记着“袁副都统今日出塞”。
如今表纸被朔风掀开一角,底下压着盖了四州大印的征丁令。
“青州反了。”
忠叔用豁口的陶碗舀了勺菜糊,“十月初八夜里,四皇子带着八万青州狼骑围了京城。”
他双眼里泛着血丝,“得了信,皇上在养心殿上吐了黑血,龙袍都没来得及换就咽了气。”
袁阳捏碎了陶碗边沿。
碎渣刺进掌心时,忠叔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邸报:“太子爷腊月登的基,转天就发了十二道金令。灵州出三万弩手,墨州调两万重甲,云州凑了三万铁骑——咱们沧州...”
他踹了脚空荡荡的兵器架,“能扛枪的都被征走了。”
营门外忽然响起驼铃。
忠叔撩开帐帘,指着官道上蜿蜒的火把:“瞧见没?秦将军与南宫统领带着东、北大营最后两万弟兄,月余前刚过沧州。”军汉喉结滚动。
“赵琰呢?”袁阳开口。
忠叔一怔,“你说云昭公主。”
袁阳点头。
忠叔回忆,“半年前,云昭公主独自一人从塞外归来,在营中待了大概月余,后来京城方面来了一卫炎鹰卫带着密报,第二天就跟着回了京。”
“走之前,我望见她一个人在出塞的界碑前停了一个时辰。”
袁阳听到这儿,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待到忠叔说她在界碑前停留,心中泛起涟漪。
夜风卷着雪粒子灌进领口。袁阳盯着灶膛里将熄的炭火,突然问:“映雪姐现在到哪了?”
“前日有溃兵说在落鹰峡见过赤凰旗。”
忠叔往火堆里扔了把柴,“四皇子的黑羽骑把峡谷出口堵成了铁桶。”
他忽然剧烈咳嗽,“现在只剩下南大营三千多弟兄,徐统领主持沧州军务!”
五更梆子响时,灶上最后半锅糊糊结了冰碴。
袁阳穿过沧州南门时,戍卫的士兵甲胄映着正午的日光。
折冲府前的拴马桩新刷了桐油,八名持戟卫兵分列两侧,枪尖红缨随风齐整地朝南飘动。
“腰牌验过即可。”门将接过铜符时,铠甲鳞片发出银枪碰撞的脆响。
袁阳注意到门廊新换了松木立柱,柱面刀痕都被细砂打磨平整。
徐明远端坐在白虎堂正中的榆木交椅上,铁甲肩头的狻猊吞口擦得锃亮。
案头堆着的军报用青石镇纸压着边角,砚台里半凝固的墨汁飘着冰片香。
袁阳踏入折冲府白虎堂时,徐明远正在往沙盘插旗。
青铜灯架上二十八盏油灯照得青州地形纤毫毕现,都统手中赤旗突然顿在半空:“好小子!”
他铠甲鳞片哗啦作响,三两步跨过满地军报,“我跟南宫打赌,就说契骨那群狼崽子拦不住你..."
“京畿战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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