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是被一阵轻柔的凉意唤醒的。
眼皮像坠了铅块,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一条缝,朦胧的光线下,土坯墙的纹路在眼前缓缓清晰。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艾草味,混着老旧被褥晒过太阳的暖香,是她住了近半年的小屋没错。
“醒了?”一个带着些许沙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局促。
林默转动眼珠,看向声音来源。张寡妇正坐在床沿,手里捏着块拧干的粗布巾,布巾边缘还滴着水,打湿了她靛蓝色粗布裙摆的一角。她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腰板此刻微微佝偻着,脸上没了往日叉腰站在村口时的泼辣,反而带着几分手足无措的笨拙——方才那阵凉意,想来就是她用布巾给自己擦脸时留下的。
更让林默心头一动的是张寡妇的眼睛。那双总是透着精明和锐利的眸子,此刻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下的乌青说明她怕是守了自己许久。
“默娘妹子……”张寡妇见她醒了,手猛地一顿,布巾差点掉在地上,她慌忙攥紧,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以前……以前是我嘴毒,是我糊涂,你别往心里去,别记恨我……”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要埋进胸口,往日里那些刻薄的话此刻像针一样扎在她自己心上。她怎么也忘不了,昨天在海边,当林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浪要来了”时,那苍白如纸的脸;忘不了自己半信半疑地跟着众人往高处跑,回头时看见那堵滔天巨浪如何瞬间吞没了原本站立的滩涂;更忘不了林默直挺挺倒下去时,自己心里那阵天旋地转的恐慌。
是她,张寡妇,第一个冲到林默身边。平日里连提桶水都嫌累的妇人,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林默背了起来。沙滩上的碎石硌得她脚生疼,海风灌得她嗓子冒烟,可她不敢停,也不敢慢,只知道要把人赶紧背回村里,请老郎中来看。
一路上,她能感觉到背上的人轻得像片羽毛,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那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怕了。若是这默娘妹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林默看着张寡妇这副模样,心里的那点疏离渐渐化开。她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声音轻得像叹息:“张嫂子,我不怪你。”
张寡妇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又被更深的愧疚淹没:“妹子,你别安慰我,我知道我以前对你……”
“我不是装神弄鬼。”林默打断她,目光平静地望着她,语气里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笃定,“我只是……能提前知道一点海的脾气。”
就像有的人能通过云的形状判断阴晴,有的人能通过风的方向知晓季节,她的这份“知道”,不过是来得更直接些罢了。
张寡妇怔怔地看着她,看着那双清澈却仿佛藏着深海的眼睛,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对林默保证,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用蓝布层层包裹的小布包。
布包边角已经磨得发白,显然是被反复摩挲过。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结,露出里面几枚沉甸甸的铜板,有两枚边缘都磨圆了,还有一枚上面带着点锈迹。
“妹子,这是……这是我攒下的几个铜板。”张寡妇把布包往林默手边推了推,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满满的真诚,“你昨天累坏了,身子亏得很,拿去买点红糖,炖点糖水补补身子。”
这几个铜板,怕是她平日里省吃俭用攒下的。林默看着那几枚静静躺着的铜板,心里涌上一股暖流,眼眶微微发热。她想拒绝,可看着张寡妇那双满是期盼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轻轻说了声:“谢谢张嫂子。”
张寡妇见她收下,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点释然的笑,又赶紧起身:“你躺着别动,我去给你烧点热水。”说着,便快步走向屋外的灶台,脚步轻快得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听着屋外传来的柴火噼啪声和水壶晃动的声音,林默缓缓闭上眼,心里百感交集。
她没想到,一场意外的预警,竟成了改变她和村民关系的契机。
果然,自那以后,村里人的态度彻底变了。
最先做出改变的是王老五。这位沉默寡言的汉子,每天天不亮就出海,傍晚回来时,总会提着两条最新鲜的海鱼送到林默家门口。有时是银光闪闪的带鱼,有时是圆滚滚的鲳鱼,都是他特意挑出来的好货。
“默娘妹子,补补身子。”他每次都只说这一句话,放下鱼就走,黝黑的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红,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躲闪和疏远。他身后跟着的小石头,也会仰着红扑扑的小脸,脆生生地喊一声“默娘姐姐”,然后飞快地躲到爹身后,偷偷露出双眼睛看她。
张寡妇更是成了林默家的常客。她不仅把林默换下来的脏衣裳拿去浆洗干净,还找出自己压箱底的几块好布料,给林默缝了件新褂子。针脚细密,样式也合身,比林默自己缝的强多了。她还时常过来帮着扫扫院子,晒晒被褥,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村里的琐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热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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