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散了饭店门口残留的烧烤香气,林溪跟着陆知行和江翊往家走,指尖紧紧攥着那本牛皮纸封面的画本——这是陆知行去年生日送她的,封面上还留着她不小心蹭到的颜料印,此刻棱角硌得掌心微微发疼,却让她觉得多了点实在的支撑。刚才在饭店里被安慰下去的担忧,像受潮的棉絮,又慢慢在心里沉了下来,堵得她胸口发闷。
陆知行的承诺温柔得像晚风,江翊的鼓励直白得像阳光,可“考不上南方美院”的念头,还是像根细小的刺,藏在她心里最软的地方。她想起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美术成绩比预期低了十分,美术老师拍着她的肩膀说“再稳一点就好”,可她知道,那十分背后,是无数个熬夜改画的夜晚,是铅笔芯磨秃了一根又一根,是她偷偷躲在画室里掉的眼泪。
三人沿着路边慢慢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在柏油路上重叠,时而随着脚步分开。江翊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明天去买旅行用品的计划,一会儿说要给苏晓晓挑一个贝壳形状的发卡,得是淡粉色的,和她的雏菊发夹配;一会儿说要给班主任带一包海边的鱿鱼丝,上次班主任说过喜欢吃海鲜;偶尔还会转头调侃陆知行,说要在青岚岛给他们拍一组“情侣大片”,让陆知行把衬衫扣子解开两颗,显得更“浪漫”。
陆知行总是无奈地笑着应和,偶尔会转头看一眼林溪,见她只是低头走路,便悄悄放慢脚步,让江翊的声音离她远一点。可林溪还是没怎么听进去,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妈妈早上说的话:“要是真考不上,咱们就去本地的师范学院,当美术老师也安稳,女孩子家不用那么拼。”安稳两个字,像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走到巷口的十字路口时,林溪突然停下了脚步。左边是回家的路,路灯亮得暖融融的,能看到三楼家里窗户透出的淡黄色微光,那是妈妈在等她回去;右边是通往老槐树的路,树下还放着她早上忘拿的画板,木质画架上还夹着半张没画完的槐树叶素描;而正前方,是延伸向远方的柏油马路,路灯一盏接一盏地排向黑暗里,像未知的未来,看不到尽头。
“溪溪,怎么不走了?”陆知行最先发现她的异常,脚步顿住,回头看她时眼里满是担忧,“是不是累了?我帮你拎画本吧,看你手都攥红了。”他伸出手,想接过林溪手里的画本,指尖刚碰到封面,却被林溪轻轻往后躲了一下,没能接住。
江翊也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他绕到林溪面前,蹲下身,和她平视——他知道林溪的性子,平时看着温和,心里藏了事儿却不爱说,刚才在饭店里的笑容明显是装出来的。“溪溪,你是不是还有心事?”他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少了几分搞怪,多了几分认真,“刚才在饭店里,你没说实话,对不对?”
林溪低下头,看着自己白色的帆布鞋鞋尖,路灯的光落在她的头发上,在脸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咬着下唇,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慢慢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未散的迷茫,像蒙了一层薄雾,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地飘进两人耳朵里:“我需要想想。”
陆知行和江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他们都知道,林溪不是那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闹情绪的人,她突然跑出来,又在路口停下,心里一定藏着比“担心成绩”更重的心事。两人没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陆知行站在她左边,挡住了迎面吹来的晚风;江翊站在她右边,把手里没开封的矿泉水悄悄往她手边递了递,等着她愿意开口的那一刻。
晚风吹过,带着老槐树的清香,拂在脸上凉丝丝的,让林溪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些。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比刚才大了些,却还是带着点不确定的颤抖:“我不是担心考不上南方美院……我是担心,就算考上了,我也不一定能成为一个好的画家;担心我对画画的喜欢,只是一时兴起,等遇到真正的困难了,比如画不出满意的作品,比如别人说我的画不好看,我就会放弃;担心以后回头看,会觉得现在的坚持很傻,会后悔……”
这些话,她藏在心里快半年了。从高一第一次拿起画笔,画出那幅被美术老师表扬的梨树林开始,她就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画画?还是只是享受被表扬的感觉?高三为了南方美院,她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白天刷题,晚上改画,手指上磨出了茧子,眼睛也熬出了红血丝,无数个深夜里,她坐在画室里,看着空白的画纸,会突然觉得迷茫——这条路,真的是她想走一辈子的吗?
刚才在饭店里,听王浩说要去学计算机,听陈雪说要当语文老师,听大家都能清晰地说出自己的未来计划,那些藏在心里的迷茫和不安,终于像决了堤的洪水,再也忍不住了。
陆知行慢慢走到林溪面前,轻轻伸出手,没有去碰她手里的画本,而是握住了她攥得发白的手指。他的手心很暖,带着淡淡的薄荷味,瞬间抚平了她指尖的冰凉,也让她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溪溪,没有人能一开始就确定自己的未来,也没有人能保证永远不后悔。但你要知道,你对画画的喜欢,不是一时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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