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印店后间的空气里混杂着旧纸张、灰尘和一种近乎凝重的决策气息。
我看着墙上那张被各种颜色笔迹覆盖、活像抽象派艺术品的网络图,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港市,弥敦道382号,老旧信筒。徐瑶生日。这几个词像代码一样在我脑子里反复编译、运行。
“二叔,秦叔,”我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声音听起来比我自己预想的要平静,“机票我让猴子订了。后天早上,港龙航空,直飞港市。”
话音落下,房间里静得能听到窗外弄堂里谁家收音机模糊的戏曲声。
秦叔抱着胳膊,如山岳般沉稳的身姿微微动了一下,那双看透太多风雨的眼睛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更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决定了?”他问,声音低沉。
“嗯。线索指向那里,不管是陷阱还是宝藏,总得有人去踩一脚。”我耸耸肩,试图让语气轻松点,像在决定去哪个咖啡馆探店,“总不能指望线索自己长腿跑回来告诉我答案吧?”
秦叔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废话。他走到墙角一个看起来像是堆放杂物的旧木箱旁,摸索了几下,打开一个隐藏的夹层,从里面取出一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扔给我。
“接着。”
我接过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可不是什么旅游指南和防晒霜。几捆用油纸包好的、分量十足的港币现钞,几部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显然是经过改装的手机和备用电池,一个便携式强光手电兼警报器,甚至还有一小瓶标注着英文的……嗯,大概是高浓度胡椒喷雾?以及一个轻薄如纸、却据说能有效阻挡利刃切割的防刮背心。
“手机加密频道已经设好,绿色那部只能联系我和智仁,红色那部紧急情况下用,会自动发送定位和求救信号,电量撑一周没问题。钱分开放,别都塞一个兜里。那背心,”秦叔指了指,“穿着,别嫌麻烦,关键时候能保命。喷雾,放随手能拿到的地方,对准眼睛喷,喷完就跑,别回头。”
他交代得清晰简洁,像在给我列一张物品清单,但每一样东西背后代表的危险,都让房间里的空气又沉了几分。这是实实在在的、能握在手里的安全保障,也是此去前路艰险的冰冷注脚。
“谢了,秦叔。”我把背包小心拉好,心里有点暖,又有点发毛。这装备,快赶上拍谍战片了。
一直沉默的二叔徐智仁推了推他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常,却添了一丝更深沉的虑色。他对我吩咐了一句:“天铭,这次让张龙、赵虎跟着你一起去。”
但我立刻摇头:“二叔,不行。”
二叔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脸上,带着疑问和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迎着他的目光,逻辑脑飞速运转,组织着最能说服他的理由:“港市不是不夜城。我们人生地不熟,目标太大反而容易暴露。张龙赵虎太扎眼了,他们往那儿一站,那股子劲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游客。我们是去暗中查访,不是去踢馆的。动静太大,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把危险直接引到那个信筒和可能存在的联络人面前。”
我顿了顿,看了一眼秦叔,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算是默许我的分析,然后继续对二叔说:“有猴子跟我去就行。他机灵,技术好,关键时刻能帮上大忙,而且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学生仔,最不引人注意。我们俩组合,更像是一对儿去自由行的朋友,反而安全。”
二叔的眉头紧紧锁起,显然对我的安排极度不放心。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强调危险性。
我没给他机会,抢先一步,语气放缓,却带着坚定的承诺:“二叔,我知道危险。但我不是去逞英雄的。秦叔教的,我都记着。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喊,喊不过就……就用他给的喷雾。我们会保持通讯,每天定时报平安。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劲,立刻撤回来,绝不恋战。”
我看着他眼中那份深藏的、属于长辈的担忧,补充道:“有些路,总得我自己去走。你们不能永远把我护在翅膀底下。而且……”我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我这人惜命着呢,咖啡馆还没成连锁品牌,我可舍不得交代在外面。”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二叔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几十几秒,像是在评估我的决心和这套方案的可行性。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紧绷的下颌线稍微松弛了一些。
“好。”他终于吐出一个字,沉重无比,“就按你说的。但记住,每天早晚两次,必须报平安。信号不对,或者超过约定时间一小时联系不上,我会立刻采取行动。”
“明白。”我郑重地点点头。
决策已定,准备就绪。
我背起那个沉甸甸的、装满了装备和未知的双肩包,感觉肩上一沉,仿佛也接过了某种无形的重量。
推开复印店那扇吱呀作响的后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弄堂。
港市,弥敦道,老旧信筒。
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坐标,一种混合着紧张、兴奋和一丝豁出去的决绝情绪,慢慢取代了之前的凝重。
好吧,那就去看看吧。
看看那信筒里,到底藏着父母留下的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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