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隔着并不算宽阔的兴业街，目光像探针一样，细细扫描着对面那栋旧式工业大厦。
“皮包公司？……”我低声自语，指尖在运动外套口袋里无意识地捻动着，仿佛在搓着一串无形的线索念珠。逻辑链条在这里似乎打了个结。三叔用这么一个粗糙的壳子来运作与丞相网络相关的勾当？这不符合那个庞大犯罪帝国一贯的精密和隐蔽风格。是烟雾弹？弃子？还是说，这里根本就不是核心，只是无数个中转节点里微不足道的一个？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眼前所见与已知的碎片拼凑起来。父亲留下的MMC卡、指向这里的隐写信息、二叔的警告、丞相网络的庞大架构......它们像一堆形状各异的拼图，而我，正试图在浓雾中摸索出正确的拼接方式。
或许，得想办法进去看看。哪怕只是确认一下这里到底是办公间、仓库，还是根本就是空的。风险很高，但值得一搏。
就在我全神贯注进行分析时，一个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猛地在我侧后方响起：
“先生！唔该，麻烦你停下。”
粤语。语气干脆利落，带着公事公办的调子。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肾上腺素瞬间分泌，但身体却强行控制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过激反应。不能慌，一慌就全完了。我慢慢转过身，脸上努力挂起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惊讶，仿佛一个被突然打扰的普通路人。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简单T恤的女人，短发长度很利落，没到肩头，颈后头发够扎个紧一点的低马尾，显得清爽又精神，眼神锐利得像鹰，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她一只手随意地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另一只手则看似不经意地撩开了外套的一角，露出了别在腰间的警察证件和——枪套。
O记（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我绝不会看错。
麻烦了。大麻烦。
“阿Sir……唔，Madam？”我故意让自己的脸上堆起困惑的笑容，“有什么事吗？我...我在这里等个朋友。”女警证件上名字似乎是杨玉格——挑了挑眉，显然没完全相信我的说辞。她走近两步，目光依旧像扫描仪一样在我身上逡巡，从我的棒球帽、运动外套看到我脚上这双运动鞋。
“等朋友？在这里？”她指了指周围略显萧条的工业街区，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这里好像不是很多朋友好等哦。看你在这里站了很久，四处张望，好像对那栋大厦很有兴趣？”她说着略显生硬的普通话，但是语速很快，带着港市警员特有的那种直爽和泼辣劲。
大脑开始超频运转。否认？显得更可疑。承认？但承认什么？逻辑中心快速筛选着最优应对策略。必须提供一个看似合理、经得起初步推敲、又能解释我行为的目的。
“哦，是这样的，”我挠了挠头，露出一个略带尴尬和市侩的笑容，身体语言也配合着放松下来，更像一个有点小算计的生意人，“我呢，是做点小生意的，收点旧东西、古董之类的啦。”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压低了些声音，显得神秘兮兮：“听人说这栋大厦里面，有间仓库存了些老家具和瓷器，好像是以前大户人家流出来的，价钱不错。我就想着过来看看环境，行不行。”
完美。一个大陆来的、“投机倒把”的古董贩子（水客的一种），看中了这里的旧货，提前来踩点。这身份既能解释我在此徘徊张望的鬼祟行为，又符合我此刻的衣着和口音，更关键的是——这种灰色地带的身份，往往会让警察觉得有点麻烦又懒得深究，除非抓到现行。
杨玉格果然皱了皱眉，看我的眼神从审视多了几分“原来是个想捞偏门的”了然，甚至还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古董商？”她哼了一声，“有没有相关牌照啊？在港市买卖古董文物是要手续的。还有，你怎么知道里面有古董？谁告诉你的？”
来了。追问细节了。考验临场编故事能力的时候到了。
我脸上立刻露出一种“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说破”的表情，搓着手笑道：“Madam，大家找饭吃嘛，肯定有点门路的。牌照的事情...嘿嘿，正在搞，正在搞。至于谁说的，这个……这个就不太方便讲啦，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嘛。”我故意说得含糊其辞，留下想象空间，同时暗示自己有个不愿透露的“上线”，这符合这类生意的特性。
杨玉格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破绽。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站在聚光灯下，每一个微表情都被放大检视。我努力维持着那副有点油滑又有点紧张的小商人模样，甚至让额角微微渗出一丝细汗——恰到好处的“被警察盘问的紧张”。
突然，她冷不丁地换了个问题：“你住哪间酒店？”
“啊？酒店？”我愣了一下，大脑飞速检索——富都宾馆！猴子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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