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合拢,发出轻微而沉闷的“咔哒”声,仿佛切断了与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度宽敞、装修风格极简却处处透着奢华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浦东鳞次栉比的摩天楼群,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宛如一片钢铁丛林。室内光线柔和,温度适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檀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那位引我进来的旗袍女士无声地退到了一旁阴影里,如同一个精致的背景板。客厅中央,背对着我,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中式长衫的身影,正俯瞰着窗外的城市景观。他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清瘦,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然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气场,让整个空间都显得压抑了几分。
虽然看不到正脸,但我几乎可以肯定——是刘隐。
“徐先生,请坐。”一个平和、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响起,刘隐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与资料照片上相差无几,五十多岁年纪,皮肤保养得很好,眼神平静深邃,像两口古井,看不出喜怒。他指了指客厅一侧摆放的一组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明式座椅。
既来之,则安之。我扯出一个略带拘谨又有点好奇的笑容,依言走过去,在那硬木椅子上坐下,姿势刻意放松,甚至有点大大咧咧,与环境格格不入。“刘管家?久仰大名啊。这地方视野真不错,租金不便宜吧?”我左右张望着,语气带着点市井的羡慕。
刘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动作不疾不徐。他没有接我的话茬,而是拿起旁边紫檀木茶几上的一个小巧的白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才抬眼看向我,目光如同温和的探照灯。
“徐先生是聪明人,”他开口,声音依旧平和,“我们不必绕圈子。请你来,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交易?”我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刘管家,您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就是个开咖啡馆的,小本生意,跟您这样的大人物能有什么交易可谈?”
刘隐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不像。“徐先生过谦了。智英集团最大的股东,怎么会是小本生意。”他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我知道你最近在查一些事情,关于一柄剑,关于一些……旧账。”
他果然挑明了。我脸上那点伪装出来的轻松有点挂不住,索性也收敛了些,身体微微前倾:“刘管家消息灵通。那不知您想谈什么交易?”
“很简单。”刘隐看着我,眼神如同深潭,“停止你所有的调查。把你手上关于那柄剑,关于港市旧案,关于……你父亲笔记里可能指向我们的一切线索,全部交出来。作为交换,”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波动,“我可以保证你二叔徐智仁在里面的日子好过一些,甚至可以运作,让他早点出来。同时,智英集团可以平稳过渡,你依旧可以做你的富家翁,安稳度日。”
条件开出来了。用二叔的自由和集团的表面平稳,换取我们放弃追查,交出所有筹码。
我心里冷笑,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交出证据,二叔就算出来也背负着污名,集团更是名存实亡,彻底落入他们手中。而我这个“富家翁”,恐怕也只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随时可以收拾。
“刘管家,”我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您这条件……听着是不错。可我二叔那是他自己犯了事,我可没本事管。集团嘛,有李副总他们操心,我也乐得清闲。至于调查……我就是好奇,随便看看,真没什么您说的那些线索。我父亲那笔记,乱七八糟的,我都看不懂。”
装傻充愣,是目前最好的策略。
刘隐似乎并不意外我的反应,他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一个玉扳指,语气依旧平淡:“徐先生,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过刚易折。你父亲当年,就是太过执着,看不清大势,才落得那般下场。我希望你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他提到了我父亲!语气平静,却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一股怒火瞬间冲上我的头顶,几乎要冲破理智。但我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掌心,疼痛让我保持清醒。不能动怒,动怒就输了。
我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发冷:“刘管家,我父亲是怎么出事的,警方有定论。至于大势……什么是大势?是你们只手遮天,为所欲为吗?”
刘隐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像是怜悯,又像是嘲讽:“大势就是,有些人,有些力量,不是你能够抗衡的。螳臂当车,结果只能是粉身碎骨。我给你的条件,是给你,也是给徐家,一个体面的退场机会。”
“体面的退场?”我重复着这个词,忽然笑了,这次是真正带着讥讽的笑,“看着我父母含冤莫白,看着我二叔被构陷入狱,看着智英集团被你们蚕食鲸吞,这叫体面?刘管家,您的体面,代价未免太高了。”
谈判似乎陷入了僵局。刘隐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内心。空气中的檀香味似乎变得更浓了,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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