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没散尽,中原阁的木门就被伙计吱呀推开。
如烟披着件月白外衫,趿着绣鞋晃到柜台后,下巴抵着胳膊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沁出细碎的水光。
她指尖拨弄着昨日的账本,泛黄的纸页上,酒钱、菜金的墨迹还带着隔夜的微凉,哈欠声混着账房先生拨算盘的噼啪声,倒也衬得客栈清晨格外闲适。
“掌柜的,您瞧瞧这鹿!”
一声粗亮的吆喝打破了宁静。
只见个年轻男子扛着头野鹿大步跨进门,鹿蹄还在不安地踢腾,颈间的绒毛沾着新鲜的草叶和晨露,显然是刚捕获的。
男子肩背宽阔,虽然穿着粗布短打,却难掩身形挺拔,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眼神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
如烟眼皮都没抬,挥了挥手,语气漫不经心:
“不要。这玩意儿我在山上闭着眼都能套三只,犯不着花钱买。”
男子愣了愣,挠了挠头正要转身,一道轻得像落雪的脚步声从后堂传来。
无名身着素色长袍,袖口沾着些墨渍,显然刚练完字。他目光扫过男子和那头野鹿,淡淡开口:
“年轻人,这头鹿我们要了。”
“大叔?”
如烟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不解,
“咱们客栈又不缺食材,买它干嘛?”
无名看向那男子,语气里藏着几分深意:
“阁下英武不凡,只是龙游浅水暂栖身罢了,买鹿算不得交易,就当交个朋友。”
如烟撇了撇嘴,虽仍有不满,但还是嘟囔道:
“行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男子连忙放下野鹿,鹿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对着无名拱手作揖,声音里带着感激:
“多谢老板。”
“如烟,给他钱。”
无名吩咐道。
如烟慢吞吞地拉开抽屉,摸出五两银子拍在柜台上,挑眉道:
“野鹿一头,五两够顶破天了,多一分没有。”
“不行!”
男子急了,往前半步,
“这鹿壮实得很,皮毛完好,最少也值七两!”
“嘿,你这人怎么得寸进尺!”
如烟手掌拍在梨花木柜台上,震得算盘珠子噼啪乱跳,
“五两银子买你一头鹿,已经是给你面子了,还敢讨价还价?”
“如烟。”
无名的声音适时响起,温和却带着严肃,
“给他七两。”
如烟狠狠瞪了男子一眼,不情愿地又摸出二两银子,摞在柜台上,语气不善:
“拿了钱赶紧走。”
男子接过银子揣进怀里,无名忽然问道:
“阁下不如留个姓名?下次再有野味,也能直接送到这儿来。”
“大家都叫我小马。”
男子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却稳,背影利落得没有一丝拖沓。
等他彻底消失在客栈门口。,无名说道:“如烟,你干嘛那么没礼貌,他仪表堂堂,看样子武功也不弱,不是很符合你的择婿标准?”
如烟撇着嘴:
“师父,你说他英武不凡,实际上他连真名都不敢说,哪是什么小马,分明是雄霸的徒弟聂风!”
无名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倒是我没细看。”
如烟眼珠一转,忽然换上讨好的神色,拽了拽无名的衣袖:
“师父,上次我和断浪喝酒喝到一半就被你拉回来了,他肯定还惦记着我呢。我想回去找他再喝一杯,就一杯!”
“不行。”
如烟瞬间泄了气,垮着肩膀应了声:
“哦。”
接下来几日,如烟倒也乖觉,每日里跟着伙计清点食材、核对账本,把中原阁打理得井井有条。
直到第三日午后,剑晨风尘仆仆地赶回客栈,衣袍上还沾着些尘土,脸色带着几分疲惫。
他刚进门,就径直去找了无名,带回了剑圣的死讯。
“师父,剑圣前辈……仙逝了。”
剑晨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惋惜。
无名沉默片刻问道:
“你有没有好好安葬剑圣前辈?”
晨躬身答道:
“弟子已在城外竹林选了块清静之地,亲自下葬,幸不辱命。”
“很好。”
无名点了点头,
“今晚随我去一趟剑庐,我有话对你说。”
“是,师父。”
剑晨恭敬应下。
离开无名的房间,剑晨攥着袖中的小盒子,脚步轻快地走到柜台前。
如烟正低头核对着酒窖的清单,他清了清嗓子,把一个描金纸盒递过去,耳根微微泛红:
“如烟,这是杭州最时兴的胭脂,我路过杭州时特意买来送给你的。”
如烟抬眼瞥了一眼那纸盒,甚至没伸手去接,语气兴致缺缺:
“这种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有什么稀奇?我要是想要,自己可以买一大框。”
剑晨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连忙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下次……下次我一定带你喜欢的,如烟,你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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