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感觉自己快要馊了。
聚义楼的后厨，油烟和水汽混合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年肉腥味，熏得人头昏脑涨。
她顶着一张蜡黄的脸，套着件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粗布衣，活脱脱一个刚被东家辞退、走投无路的中年厨娘。
此刻，她正蹲在巨大的木盆前，与堆积如山的碗碟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我说新来的，手脚麻利点！前头催菜呢！”管事的大厨嗓门洪亮，唾沫星子横飞，颇有几分拿破仑滑铁卢前夕的悲壮。
阿月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暗自嘀咕道：催催催，催命呢？
本姑娘以前在组织里，那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在这儿体验人间疾苦。
996都算福报了，我这简直是007全年无休待命，比生产队的驴还累。
她一边任劳任怨地刷碗，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观察。
聚义楼的管事姓钱，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一双三角眼总是滴溜溜地转，防贼似的防着所有人。
尤其是那本从不离身的账本，更是宝贝得跟亲儿子似的，就连上茅房都得揣在怀里。
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潜伏方式。
苏晚照的指令很简单：找到聚义楼的核心机密。
阿月寻思着，这机密八成就在那本“亲儿子”账本里。
机会很快就来了。
午市高峰，前堂有客人闹事，钱管事急匆匆地跑出去处理，临走前顺手将账本往灶台上一搁，还特意用一块油腻的抹布盖住。
阿月心跳漏了一拍。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四周，其他伙夫都忙得脚不沾地，没人注意她这个角落里的洗碗工。
她端起一摞刚洗好的盘子，假装要去碗柜，路过灶台时，脚下“不慎”一滑，整个人朝灶台扑去，盘子哗啦啦碎了一地。
“哎哟！”她惨叫一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个蠢妇！毛手毛脚的！”大厨气得吹胡子瞪眼。
阿月连声道歉，手忙脚乱地去收拾碎片，趁着身体的遮掩，她飞快地掀开抹布，用沾满水汽的手指在账本上迅速翻了几页。
账本正面是正常的流水账，“酱鸭五十只”“花雕鸡三十只”，平平无奇。
但当她翻到某一页时，指尖触到了一片异样的干涩。
她心中一动，将那页对着灶膛的火光一晃。
只见账本背面，原本空白的地方，随着水汽的蒸发和热力的烘烤，竟慢慢浮现出一行行细小的字迹，是用米汤写的暗文！
“苏记配方已改，速调辣度至七成。”
就是这个！
阿月心头狂震，迅速将账本恢复原状，然后才哭丧着脸开始收拾满地狼藉，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个意外。
与此同时，苏府之内，苏晚照正对着一块光屏，上面赫然是阿月用系统特供的微型设备传回来的账本照片。
照片清晰地拍下了那页显形的暗文。
“系统，给我扫描分析这玩意儿。”苏晚照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嗑着瓜子。
“叮！扫描开始……数据模型匹配中……”冰冷的电子音响起，“检测到‘反向成本核算’模型。宿主，这本账册从表面看，记录的酱鸭、花雕鸡等菜品成本与售价严重不符，利润率低得离谱，根本撑不起聚义楼的运营。但如果将菜品名视为代号，数量视为情报的关键参数，则完全符合一个高效情报中转站的运作逻辑。”
系统的结论清晰明了：“综合判定——此非餐饮账，乃情报中转站。”
苏晚照将瓜子壳精准地吐进一旁的白玉小盂，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一个聚义楼，真是挂羊头卖狗肉。明面上卖的是酒菜，背地里做的却是谍网生意。吴婉儿，你这盘棋下得可真不小啊。”
她正思索间，谢昭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一盒刚出炉的桂花糕。
“闻着味儿就猜到你又在‘开会’。”他将桂花糕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光屏上，只一眼，眸色便沉了下去，“他们果然不止是想偷配方这么简单。”
“专业对口了属于是，”苏晚照捏起一块桂花糕，调侃道，“你这位前任大理寺少卿，对付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应该很有经验吧？”
谢昭没有接话，而是直接走向书案，提笔写下一张方子，递给一旁的唐小春：“小春，你立刻以采购香料的名义，去一趟聚义楼。就说我们苏记要尝试新口味，想从他们那儿购入一批‘西域奇兰’。记住，把我们库里那批加了料的给他们。”
唐小春接过方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爷，是那批遇上咱们特制卤汁就会微微发蓝的？”
谢昭微微颔首，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运筹帷幄的森然：“对。吴婉儿既然想仿制我们的‘苏记’，就一定会用上这批香料。等她们用这料做出‘仿苏记’时，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把她们在江南所有的分销点一网打尽。”
看着谢昭雷厉风行的安排，苏晚照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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