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市刑侦支队重案组组长刘芯彤,站在城东“锦华苑”小区三栋一单元1404室的客厅里。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昂贵的香薰蜡烛燃烧后的余味,混合着一种更深层、更不容忽视的、属于死亡的冰冷气息。
现场保护得很好,鉴证科的同事正在小心翼翼地提取可能存在的每一粒尘埃,闪光灯不时亮起,将客厅里奢华却冰冷的装修风格,一次次定格。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从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铺着埃及棉床单的真皮沙发上移开。
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叫赵明义,四十五岁,本市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事业小成,家庭和睦,至少表面如此。他穿着丝质睡袍,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宽大的扶手上,头颅微仰,面容朝向装饰精美的天花板。
他的脸上,凝固着一个笑容。
那不是普通的笑,不是欣慰,不是喜悦,更不是嘲讽。那是一种极致安详、近乎圆满的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完美得像是经过精心计算,眼角的细微纹路里都仿佛盛满了抵达极乐后的宁静与满足。
任何人看到这个笑容,都会下意识地认为,这个人在生命终结的刹那,见到了此生最美好的景象,无痛,无憾,唯有超脱。
然而,就是这样一张洋溢着极致幸福的脸,其下的身体,却讲述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初步的尸检报告就在刘芯彤手里,纸张被她攥得有些发皱。报告上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刺着她建立在多年刑侦经验之上的科学世界观。
死者体表无任何明显外伤,无捆绑、无搏斗痕迹。室内门窗完好,财物无损失。死因初步判断为急性心源性猝死,但诱因不明。
矛盾点在于尸检的深层数据。血液中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水平爆表,皮质醇浓度高得离谱,远超人类在濒死恐惧状态下所能达到的生理极限。同时,肌肉纤维存在大量微观撕裂,尤其是在四肢和背部,仿佛死前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持续性的剧烈挣扎或痉挛。神经末梢检测到异常放电残留,指示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生理指标完全矛盾。极致的恐惧与痛苦,与脸上那登临极乐般的安详微笑,如同水火般无法共存。
这违背了所有的刑侦学常识,违背了人体生理学。
“刘队,”一个年轻的警员,脸色发白地凑过来,声音有些干涩,“法医那边……又说没法解释。老张说,他干这行二十年,从没见过这种情况。这人……这人好像是在地狱里受尽了酷刑,灵魂却同时上了天堂。”
刘芯彤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示意他安静。她的目光再次扫过现场。太干净了,干净得诡异。没有闯入痕迹,没有毒物残留,没有他杀的任何直接证据。所有的异常,都锁死在这具微笑着的尸体内部,成了一个自相矛盾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谜团。
组员们站在周围,脸上都带着束手无策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面对这种超越理解的现象,以往的经验和手段都失效了。
压力像无形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肩上,更压在作为负责人的刘芯彤身上。上面要求尽快结案,避免引起社会恐慌,可这案子,根本无从下手。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令人不适的香薰气味和死亡的味道一起压入肺腑,强迫自己冷静。
她走到沙发前,隔着证物袋,轻轻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一个皮质钱包,里面除了钞票和银行卡,还有一张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上的赵明义笑容正常,带着中年男人的满足和些许疲惫。
她的指尖在照片上停留片刻,然后翻开了钱包的夹层。里面除了一些票据,还有一张小小的、印刷粗糙的名片。名片的材质很普通,上面只用简单的字体印着三个字:“闲云轩”,下面是一行小字地址:城西旧街坊梧桐路177号。没有电话,没有经营范围。
城西旧街坊,那是一片与赵明义这类成功商人生活轨迹几乎不会有交集的老城区。
刘芯彤盯着这张名片,瞳孔微微收缩。在她之前快速翻阅的现场勘查记录里,似乎提到过,在另外两起同样被标记为“死因存疑、表情安详”的非正常死亡案发现场,也发现了类似的东西——一张指向“闲云轩”的标识,有时是名片,有时是便签,有时只是一本盖着“闲云轩”藏书印的旧书。
线索微弱得近乎荒谬,像是有人随手留下的恶作剧。组里其他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只是巧合,或者死者个人的古怪收藏癖。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追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会浪费警力。
但刘芯彤不这么认为。当所有科学理性的道路都被堵死时,那些被视为荒谬的、不合常理的细微之处,反而可能是唯一的光。
她有一种直觉,这个“闲云轩”,绝对不简单。
“小吴,”她转过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收拾一下,叫上两个人,跟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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