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红晃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撞出细碎的浪。三百二十万。这个数字在她舌尖滚了一圈,带着红酒的醇香和胜利的甘美。落地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每一盏都像在为她庆贺。她赤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感觉自己是站在世界之巅的女王。陈昊那个蠢货,这会儿大概刚发现账户空了吧?想到他可能出现的、那张还算英俊的脸扭曲变形的样子,她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真是一场完美的谢幕演出。
她哼着不成调的歌,把杯中最后一点酒液倒进喉咙。这瓶号称什么八二年拉菲的玩意儿,喝起来也就那么回事,还不如乡下老家自酿的葡萄酒带劲。可它贵,贵就代表着身份,代表着成功。她眯起眼,欣赏着无名指上那枚新得的钻石戒指,切割面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炫目的光。战利品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脑袋突然有点发沉。大概是喝得太急,或者是兴奋过度。她扶着额头,踉跄着走向那张大得离谱的床。身体变得好重,像灌了铅。视线开始模糊,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化成一团模糊的光晕。该死的,这酒后劲真大。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
……
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把她憋醒了。脸上痒痒的,好像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覆盖着。她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昏沉的、带着纤维纹理的褐色。什么东西?她试图挥手拨开,手臂却沉得抬不起来。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抽走了,软绵绵的使不上半点力气。
她挣扎着,像只笨拙的虫子般蠕动了好几下,才勉强把脑袋从那片厚重的“森林”里探出来。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混合着灰尘、地毯清洁剂和……一种异常浓郁的、属于陈昊的古龙水味。这味道浓得几乎实质化,呛得她想咳嗽。
等等。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懵了。那原本只是没过脚踝的羊毛地毯,此刻看起来像一片广袤无垠的、起伏不定的褐色草原。每一根羊毛都粗壮得像棵小树,纠缠着,矗立着,形成一片茂密得令人绝望的森林。她抬起头,原本触手可及的床头柜,此刻巍峨得如同悬崖峭壁,耸入……呃,耸入那看起来异常高远的天花板。吊灯还在那里,却像遥不可及的太阳,散发着过于刺眼的光芒。
“见鬼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出口却细弱得让她自己都吃惊,像蚊子哼哼。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原本合身的真丝睡裙,此刻像条巨大的、皱巴巴的麻袋一样堆在她周围。她把手举到眼前——一只小小的、白白嫩嫩的,属于孩童的手?不,比那还要小得多!她惊恐地上下摸索着自己的身体、脸颊、头发。一切比例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整体……整体被等比例缩小了无数倍!
恐慌像冰水一样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想站起来,却因为过于宽大的睡裙绊了一下,一头栽进柔软的“羊毛森林”里。她费力地爬出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目标是床边——那原本近在咫尺,现在却如同天涯海角的边界。
跑啊跑,不知跑了多久,累得气喘吁吁,那条柔软的睡裙下摆成了最大的累赘,她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把它从纠缠的羊毛纤维里扯出来。终于,她来到了“悬崖”边缘。低头向下看,地面遥远得让她头晕目眩。这高度,对现在的她来说,堪比跳楼。
怎么会这样?是梦?对,一定是个荒诞的噩梦!她用力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
“嘶——”清晰的痛感传来,伴随着一小块红痕。
不是梦。
酒精的后遗症?被人下了什么奇怪的药?超自然事件?无数个念头在她脑子里疯狂冲撞,搅成一团乱麻。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三百二十万的喜悦早已被这匪夷所思的变故冲得无影无踪。钱再多,也得有命花啊!她现在这副鬼样子,算什么?
“砰!”
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震得整个地板都在微微颤动。是房门被狠狠摔上的声音。
段新红浑身一僵,血液都凉了半截。
完了。他回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一下一下,敲击在她的心脏上。那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像两艘巨大的、黑色的船,碾过褐色的“草原”,带起的风几乎把她吹倒。她能清晰地看到皮鞋皮质上细微的纹路,以及鞋底沾着的、一颗比她拳头还大的小石子。
皮鞋的主人在房间里烦躁地踱步。她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然后,是东西被狠狠掼在地上的声音,可能是手机,屏幕碎裂的脆响清晰可辨。
“段!新!红!”一声暴怒的咆哮从头顶炸开,声浪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婊子!敢耍我!”
陈昊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颤抖。她甚至能想象出他现在的样子:眼睛布满血丝,额头青筋暴起,那张惯常带着虚伪温柔笑意的脸,此刻一定狰狞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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