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瑾走了。
引擎的轰鸣消失在胡同尽头，也带走了他身上最后一丝温度。
张勤独自站在客厅，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那里，依旧滚烫。
一个超过她任何一组超频数据峰值的温度。
她的大脑开始解构刚才的触感。
定义：双唇接触。
生理指标：心率峰值128，肾上腺素瞬时分泌量超过阈值，前额叶皮层功能被短暂抑制。
情感效应：……数据污染。
张勤转身，走向书桌。桌上，那几部黑色手机冰冷、精确，由无数逻辑闭环和确定性参数构成。
这才是她的世界。
她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部，金属外壳的凉意从指尖传来，让她感到安心。她拨通齐越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
“张顾问！”齐越的声音像引爆了弹药库。
“是我。”张勤道，“存号。”
“好嘞！”齐越在那头喊，“您现在用的就是样机？”
“嗯。”
“感觉怎么样？信号？杂音？待机？”齐越一连串问题砸过来。
张勤走到窗边：“通话清晰度，比M公司那块砖头高一个数量级。”
“太好了！”齐越在那头狂喜。
“但功耗还有待提高。”张勤一盆冷水泼下，“理论待机不超十二小时，连续通话撑不过两小时。”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变了：“是……电池技术到顶了。”
张勤言简意赅，“别在电池上死磕。从系统底层、芯片算法上要效率。”
“另外，这块屏幕只是开始。下一步，让它能显示文字。”
“文字？”齐越懵了。
“对。非即时文本通讯。”张勤的思维已经开始跃迁，“通话是实时同步，文字是异步数据包。去算算两者的资源消耗差异。”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许久，齐越颤抖的声音传来：“我……我记下了！张顾问，我马上立项！”
“先卖手机，活下去。”张勤提醒他，“有钱，才能烧研发。”
她看了一眼挂钟。
“杨教授的号给我。”
挂断，再拨。
“小张顾问！”杨教授洪亮的声音里全是笑意。
“杨教授，新年好。”
“好！接到你的电话，这个年，好得不能再好了！”老教授感慨万千，“第一台样机拨通电话那刻，整个实验室，几十个老家伙，全哭了。搞了一辈子通讯，一直在别人屁股后面吃灰，现在，我们终于有了比他们先进一代的东西！”
听着老人的哽咽，张勤眼眶也有些发热。
“杨教授，这只是开始。”
“对！只是开始！张总工有什么新指示？”杨教授立刻切换到工作状态。
“三件事。”张勤语速极快，“第一，推动我们自己的GSM标准。第二，专利壁垒，国内国际，全部筑起来。第三，为它建立一个生态。”
“生态？”
“发信息是第一步。未来，它是每个人的信息中心、支付工具、娱乐平台……”
张勤话音未落，桌上那部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她心头一凛。
“杨教授，先这样。”
她挂断手机，拿起电话听筒。
“169号。”
电话里，是郭院士的声音。
“张勤同志。项目，仿真数据与风洞实验结果严重偏差。项目组，需要你立刻归队。”
是命令。
“你的假期，结束了。”
“什么时候？”
“明早八点，专车到楼下。”
“是。”
电话挂断。
客厅里刚刚还激荡的热血，瞬间冷却。
情场，商场……终究是插曲。
布满硝烟与荆棘的战场，才是她的主场。
当晚，张勤开始收拾。
几件换洗衣物，几本专业书。
林文静不舍的帮她叠衣服：“这才刚回来几天……”
“妈，任务。”
张建军走过来，拍了拍妻子：“下次勤勤回来，咱们就搬去御辰府了。把这院子，干干净净还给组织。”
张勤点头。
新家。她还未入住，就要远征。
她将几部手机都留下，只带走了自己的那一部。
收拾完行李，她没有睡。
她回到三楼书房，打开电脑，调出“利剑”项目所有资料。
风洞数据、材料报告、航电系统……
冰冷的数据如潮水般瞬间冲刷了张勤整个大脑。
她变回了工程师169号。
第二天，天刚亮。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放在桌上。
张勤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她站起身。
“爸，妈，我走了。”
她没有回头，拉起行李箱，走出这个家。
黑色的吉普车已在院外等候。
车门开，关。
汽车驶离。
张勤从后视镜里，看着门口那两个越来越小的身影，闭上了眼。
当车再次驶入戒备森严的国防技术研究中心，当那扇巨大的钢铁之门在她身后轰然闭合。
张勤睁开眼。
她回来了。
郭院士和秦月荣已在楼下等候。
“欢迎归队，169号。”
张勤点头，将行李箱递给秦月荣，一边快步走向实验大楼，一边伸出手。
“报告。”
秦月荣立刻递上文件。
张勤接过，脚步未停。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纸上那些复杂的气动模型和触目惊心的红色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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