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洞内，只有伊万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卡德尔撕开最后一片止血绷带时发出的刺耳声响。应急手电的光束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映照着每一张写满疲惫与焦虑的脸。
“血……止不住……”卡德尔的声音沙哑，他的手上沾满了黏腻的温热液体。伊万的腹部伤口在之前的突围奔跑中彻底崩裂，简单的战场包扎已经无法应对。
伊万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灰白，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这个如同北极熊般强壮的男人，此刻正被死神一点点拖向深渊。
“他需要手术！现在！”迈克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看着伊万，仿佛看到了自己可能的下场。
哈基姆徒劳地翻找着几乎空空如也的医疗包，只剩下几片止痛药和消毒棉签。
吴枫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伊万的伤势，眉头紧锁。情况比想象的更糟。失血过多，可能还有内出血。在这里，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最近的医院在城西，被‘圣光’控制。或者……城东的‘萨赫勒之鹰’可能有战地医生。”哈基姆提供着信息，但语气充满不确定性。无论是哪一方，对于他们这群身份不明的外来者，都极度危险。
“不能去正规医院，‘远星’和‘铁砧’的眼线肯定布控了。”卡德尔否决了这个提议。
独狼沉默地检查着自己的装备，然后抬头看向吴枫：“数据。交换。”
他的意思明确而冷酷：用他们刚刚拼死获取的零素数据，与那个神秘的情报组织“网络”交换紧急医疗支援。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数据是他们唯一的筹码，是通往“执事”和真相的钥匙。一旦交出，他们很可能失去所有的主动权，甚至可能被对方灭口。
吴枫的目光扫过伊万濒死的脸庞，扫过队友们绝望而期待的眼神。战友的生命，还是冰冷的、未知真相的钥匙？
他没有犹豫太久。
“联系‘网络’。”吴枫的声音在涵洞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告诉他们，我们手里有廷巴克图安全屋的零素物理备份数据。用伊万的生命，交换数据的副本。同时，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点，以及下一步关于‘执事’的情报。”
这是加码。不仅要救伊万，还要继续交易。
迈克立刻拿出卫星电话，手指颤抖着拨通了那个加密频率。
短暂的等待后，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讲。”
“我们拿到了你们要的数据。”吴枫接过电话，语气平静，“但我们有人重伤，需要立刻手术级别的医疗救助。数据副本可以给你们，但前提是保证我的人活下来，并且提供承诺的关于‘执事’的情报，以及一个新的安全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评估这笔突然变更的交易价值。
“数据验证需要时间。医疗救助可以安排，但风险自负。‘执事’的情报价值远超预期，需要完整数据，而非副本。”合成音回应，寸步不让。
“人在，数据在。人死，数据销毁。”吴枫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坚硬，“我们没有时间讨价还价。接受，或者拒绝。”
涵洞内的空气几乎凝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着卫星电话里那细微的电流声。这是一场赌博，赌对方对数据的渴望程度。
终于，合成音再次响起：“接受。坐标会发送到你们的接收器。有一个地下诊所，医生是我们的人。带伤员和数据进行转移。警告：任何欺骗行为，后果你们无法承受。”
通讯切断。
几分钟后，加密设备收到了一个新的坐标，位于廷巴克图旧城区迷宫般的深处，距离他们目前的位置大约三公里。
三公里，在平时不算什么。但现在，外面遍布着“铁砧”的搜捕队，以及可能被爆炸惊动的各方势力，伊万的生命体征正在急速下滑。这将是死亡线上的三公里。
“准备移动。”吴枫下令，“独狼，前出侦察，清理路径。卡德尔，负责断后和远程警戒。迈克，哈基姆，和我一起抬伊万。”
没有时间休息，没有时间恐惧。求生的本能驱动着每一个人。
他们用能找到的布料和绳索制作了一个简易担架，将伊万小心地安置上去。吴枫和哈基姆抬起前端，迈克和勉强能行动的独狼负责后端，卡德尔则如同幽灵般消失在涵洞出口，为他们寻找相对安全的路线。
再次踏入廷巴克图的夜色，气氛比之前更加肃杀。远处仍有零星的交火声，探照灯的光柱不时划过夜空。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紧张的味道。
他们如同搬运着珍贵易碎品的蚂蚁，在断壁残垣和狭窄巷道间艰难穿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既要保持速度，又要尽量避免颠簸加重伊万的伤势。
独狼的身影不时在前方的阴影中闪现，用手势指引方向，或者无声地解决掉潜在的威胁——一个落单的巡逻兵，或者一个好奇的流浪汉。他的存在，是这条死亡路线上唯一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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