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顺元年(1330年)春闱,十九岁的脱脱迎来命运转折。本限于弓马比试的怯薛子弟甄选,因元文宗突发奇想增设经义策问。当各族贵胄在《论语》题前抓耳挠腮时,脱脱却请旨改试《尚书·洪范》。
“臣观五行之道,不在灾异而在民生。”青年立于丹墀,指殿外春阳明烈,“今岁星犯太微,然旱象实起于漕运淤塞。若仿宋人浚渠法,引卢沟水灌通惠河,可解大都粮困。”语惊四座间,他忽将玉圭倒置案上,“圭影斜指申时三刻——此刻甘肃行省急报将至。”
话音未落,果然见八百里加急信使奔入午门:甘肃地震引发粮荒!文宗抚其背叹:“昔唐太宗得马周,朕今获脱脱。此子他日必为太平宰相!”特赐御前行走金牌,准其入枢密院观政。
命运总在巅峰时突转诡谲。伯父伯颜因平定云南之功渐专朝政,常召侄儿随侍左右。某夜值宿御史台,脱脱翻阅积压卷宗时怒火中烧——伯颜心腹竟强占真定路民田三千亩,逼得农户鬻子偿“租”。愤然蘸墨疾书《劾权臣疏》,狼毫在宣纸划出深痕:“昔霍光辅汉而族灭,梁冀专权而尸横...”
忽闻屏风后传来酒嗝,佯装醉酒的伯颜捻着琥珀念珠踱出:“孺子笔锋甚健,可惜...”说着将奏疏掷入炭盆,青烟腾起间冷笑,“可知御史大夫昨日暴毙?权柄较之笔墨,孰利?”见脱脱僵立,又掷来兵符:“明日去查大同粮饷,看看边军认你的圣贤书,还是认这颗虎头印!”
五更鼓响时,脱独立在御史台石阶,看晨雾中大都城郭如巨兽匍匐。怀中被塞进本《史记》,老仆低语:“吴先生让送的,《酷吏列传》页脚有批注。”翻开见朱砂圈出“其爪牙虽利,终为鹰犬”数字,余温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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