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瞬间,时间被拉扯至扭曲的长度。风声如同濒死野兽在耳畔拉长的哀鸣,灼热的上升气流裹挟着焦糊与腥膙的恶臭,疯狂舔舐着裸露的皮肤,像是无数烧红的针在刺。剧毒的冰冷麻木感却如同活物,以左肩伤口为起点,蛮横地沿着血管与神经脉络向心脏和大脑侵蚀。林锐的视野如同被浸水的劣质宣纸,开始模糊、晃动、拉扯。
黑暗在迫近。
逆鳞的嗡鸣并未因下坠而停止,反而变得更加紊乱而尖利,如同被强干扰的仪器发出的报警信号,在他的胸膛深处疯狂搅动、灼烧。那不是预警具体的方向,更像是对整体环境——充斥着的、强烈到令人窒息的能量侵蚀、血肉扭曲与未知腐败的一种极端痛苦反应!这深渊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活体熔炉!
砰!咔啦!
短暂而剧烈的腾空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坚硬、带着惊人弹性的重击!林锐的身体狠狠砸在一片倾斜、温度极高的表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碎裂的肋骨如同被巨锤再次凿击!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断裂的右臂伤处更是传来瞬间撕裂筋骨的剧痛,几乎让他瞬间昏厥过去!
黏腻!
他砸落之处,并非是坚硬的岩石或者混凝土,而是一种如同胶质又混合着大量坚硬颗粒的、高温黏腻的特殊堆积物!身体刚接触到表面的瞬间,那种粘性极强的触感就牢牢抓住了作战服的外层,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嘴巴在啃噬、吸附!
刺鼻!比上升气流中的混合恶臭强烈百倍的气味瞬间冲入鼻腔!那是难以想象的集合体:被超高温灼烤至碳化、半融的蛋白质所散发的焦糊烤肉恶臭;某种极其浓烈、刺穿颅脑的化学药剂味道,如同强酸与氨水的致命混合物;深埋其中、已然发酵到极致、近乎成为化石的腐败有机质残余挥发出的、足以让人灵魂出窍的尸骸腐气;最后,再被那持续上升的、闷热的金属焦糊气息重重包裹、搅拌……所有的气味都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每一次吸入都如同吞下了烧红的玻璃碴子,灼烧着气管与肺叶!
林锐的胃袋在撞击后本就翻江倒海,此刻再也无法承受,喉咙一紧,“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胃液混合着粘稠的污血,星星点点溅落在身下的高温胶质物上,立刻发出“嗤嗤”的细微声响,蒸腾起一缕缕更令人作呕的白色雾气。
身体下方传来密集的碎裂声响,是他砸断了一些埋藏在胶质层中的坚硬骨殖!那些曾经可能属于巨大怪物的粗壮肋骨、腿骨,此刻在这诡异环境中如同浸透了千年油脂和化学品的劣质塑料,竟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韧性。
他强忍着呕吐后的眩晕和身体深处撕裂般的剧痛,拼命挣扎着想要撑起身,查看四周。但左肩的剧毒麻痹感正迅速蔓延!剧毒并未随着呕吐释放,反而更加汹涌!左臂从肩头到指尖瞬间失去了大部分知觉,沉重得像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部件,只有一种冰封般的麻木和神经末梢被反复电击的微弱刺痛感。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每一次吸气都显得滞涩无比,仿佛肺叶被无形的冰手攥紧,每一次呼气却都短促无力,带出滚烫的气流。
心脏在冰与火的夹击下擂鼓般狂跳,撞击着碎裂的肋骨,每一次搏动都带起尖锐的剧痛和更深层的恐惧——毒在蔓延!在这样绝境里,丧失行动力无异于宣告死亡!
身下黏腻的高温胶质层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吱呀——
一个极其沉重、极其扭曲的金属摩擦声,如同两块生锈的厚铁板被巨大的力量强制扳开的呻吟,就在林锐身体落点侧下方的粘稠堆积物深处响起!
紧接着,他所处的整个倾斜表面都开始震颤!下方传来剧烈的、带有巨大空腔回响的崩裂声和物体滑落的轰隆声!
是活物?隐藏的巨怪?!
林锐惊骇欲绝!这深渊底部并非纯粹的死地?那黏腻堆积物下藏着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不等他有所反应,剧变发生了。
下方堆积物深处,那沉重的金属结构似乎在它自身的巨大重量和持续不断的内压(也许是封闭的沼气,也许是内部腐败物产生的特殊气体)作用下,又或许是林锐坠落时的重击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它终于……彻底崩解了!
如同腐朽多时的巨蚌被强行掰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数块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如同恶兽利齿的厚重金属板猛地向上方掀开、崩裂!碎片裹挟着浓稠到化不开的黑色粘稠液体,连同其中无数扭曲变形的金属支架结构、大块的尚未完全溶解的惨白与黑黄混杂的巨大骨骼、以及缠绕在一起的、早已熔融凝固的诡异粗大缆线管道,如同从地狱肠胃中喷射而出的污秽巨浪,朝着林锐猛砸过来!
那些巨大的金属板材碎片,每一块都超过一扇防盗门的面积,边缘带着生锈撕裂的狰狞豁口,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油腻污秽的光!它们翻滚着、旋转着,发出恐怖的呼啸!更要命的是,无数无法被完全吸收的、人类骸骨的残肢断臂,也混杂在这地狱喷泉中!有些手臂还保持着生前徒劳挣扎的姿态,有些腿骨上粘连着早已石化发黑的皮肉组织,在狂乱的冲击流中劈头盖脸地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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