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室内，有着某种诡异的错配规则，越冷的地方室内温度越高，越暖的地方室内温度越低。内蒙酒店里的空调暖风，像不要钱似的，非要把每位客官被烤成红薯干。
李意浓刚一进房间门，就被一股干燥的热气裹住，刚才被她吐槽“热”的大厅貌似更宜人一些。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放，脱羽绒服的速度堪比剥香蕉皮，而且是剥那种噼里啪啦带电的香蕉皮。
先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还停留在半小时前和攸宁的聊天界面，她发了五条消息，叮嘱按时吃饭、分享沿路看到的雪景，最后只收到攸宁一句简短的回复：［刚忙完一段。雪天路滑，下车了要注意安全。］
指尖在屏幕上悬了悬，李意浓又敲了行字：［我到酒店了，环境还行，就是有点干燥。稍微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要去医院开会了。］
发送后3分钟，屏幕暗下去，映出她有点发沉的脸。
罗菡菓从卫生间出来，擦着手上的水：“发什么呆？医院负责接待的人刚发来讯息，让咱们4点半准时在医院碰面，还有半个小时。走过去的话……七八分钟吧……”
“知道了。” 李意浓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去拿洗漱包，“我重新梳一梳头发就走，烦死了，全身都是静电。”
镜子里的人眼下带着淡淡的惆怅，李意浓用冷水涮了个凉毛巾，拍在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从中午分别开始，心里就像坠着块石头。攸宁陪她在院门口的马路边等出租车，明明笑着说 “错过跨年夜，还有下一个节日”，可攸宁眉弓沮丧的弧度，她看得清清楚楚。
“跨年夜……”李意浓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叹气，像是在批评，也像是在安慰。攸宁盼了那么久，说过想在零点的时候牵着手听钟声，说过要把第一句完整的 “新年快乐” 讲给她听。
手机在洗手台边震动起来，她以为是攸宁回了消息，慌忙擦干手去看，却是简佳的电话。
门外同时传来罗菡菓催促的声音：“意浓，你好了没？傅主任说他在等电梯了！”
“来啦，来啦！”李意浓一边划开接听键，一边往身上套羽绒服，顺手开了免提。
简佳：“喂，李医生，有个你的快递，我是让褚攸宁帮你拿家里去呢？还是给你放桌上？”
李意浓：“什么快递？”
简佳：“盒子上没写，看着像个网购的东西，不大，挺轻的。”
莫名其妙了1.5秒，李意浓随即反应过来，一定是攸宁说的礼物！前两天攸宁还信誓旦旦的把这个礼物形容成了“大惊喜”！心里马上涌出股暖意，刚才的沉闷被全部驱散。
李意浓：“你先帮我拆开看看。”
脱口而出，又觉得没仪式感，李意浓赶紧反悔：“算了，先放我抽屉里吧，等我回去再说。”
还没等简佳回应，李意浓又反悔：“拆，帮我拆开，拍个照片给我！谢谢……”
在电梯间碰见了傅主任，李意浓果断挂了电话，不想给未来的导师留下任何一点不好的印象。
准师徒组合漫步在内蒙某地级市人烟稀少的人行道雪地上，交流着患者的癌细胞扩散情况。
傅主任：“小李、小罗，来的路上，你们看过患者的增强CT了没有？”
罗菡菓：“看了。能看出，患者的肺癌有局部扩散的迹象，这增加了手术的难度。”
傅主任：“确实。阴影范围已经不小了，波及到周围的一些组织，这次手术的目标是切除病灶，预期效果是遏制住扩散。”
李意浓的手机震了两下，但是她没好意思拿出来看。
傅主任：“小李，谈谈你的看法？”
李意浓：“老师，您具体指哪个方向的看法？”
傅主任笑了笑：“不限方向，随便聊聊。”
李意浓的思考耗时1.8秒，回答：“从片子来看，肿瘤与周围血管的关系紧密，手术中分离肿瘤前，要格外注意保护血管，避免大出血。可以先采用血管阻断技术，既能减少术中的出血风险，也能更清晰的暴露手术视野，利于精准的切除病灶。另外，考虑到肿瘤的扩散情况，我认为系统性淋巴结清扫是必要的，有助于降低术后肿瘤复发的概率。”
“血管阻断技术确实可行……”傅主任微微点头，顶着大风点燃一支烟：“如果这一步操作交给你，你有把握吗？”
李意浓深吸一口气：“我只在模拟手术设备上练习过，虽然操作的成功率非常高，但是我没在临床手术里上过手，风险会不会有点大？”
手机又震了两下，这次不是不好意思看讯息，而是压根就没留意到。
傅主任吐了口烟，被冷风呛得干咳两声：“总有第一次。飞刀嘛，搞砸了就搞砸了呗，反正配合咱们的其他人也不一定看得明白，坏不了名声。如果是在咱们院，我可不敢让你直接上手，咱们院胸外手术室里那些同事，门儿清！别担心，就算你操作失败，也只是给我增加了些手术难度，不至于弄出医疗事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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