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安没有看她，他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那破碎的表情。他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踉跄却速度极快，很快就消失在了湖畔黑暗的树影里。
只留下欧阳晓月一个人，独自站在漫天流萤之下，像个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美丽而孤独的雕塑。
苏祈安一路狂奔，直到找到一个远离湖岸的、隐蔽的灌木丛后，才猛地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心脏因为奔跑而剧烈跳动，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因她而起的不适。
成功了。
他真的成功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情感，如同海啸般冲垮了他一直紧绷的神经。那不是喜悦，不是兴奋，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无尽酸楚、解脱和悲伤的洪流。
他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臂弯里。
穿越至今，无论多痛苦、多艰难、多荒谬，他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但此刻，温热的液体却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迅速浸湿了他的衣袖。
没有声音，只有肩膀难以抑制的、轻微的颤抖。
他感受到了。
那无比珍贵、他用尽一切才换来的…
自由的味道。
冰冷，却又无比甜美。
但此刻，一种更深的不安从心底升起。那个被他压抑已久的声音，在寂静的灌木丛中变得格外清晰：你到底在做什么？
这质问来得猝不及防。他不是那个因深爱欧阳晓月而自杀的原主，这个崭新的灵魂，凭什么去情感伤害一个对他而言几乎是陌生的女子？
道德的压力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刚刚欧阳晓月眼神中的错愕、难以置信。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都成了指控他的证据。曾经那个走一步看一步的借口，在独处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具身体的原主已经消失，而原主对欧阳晓月的依赖本就是欧阳晓月造成了，这只是治疗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误差。】
【我可以放弃所有应得财产，弥补欧阳晓月？ 我什么都不要，这总够了吧？】
【是的，我用五个亿换取治疗中不可避免造成的伤害，这属于公平交易。】
他知道自己在进行一场精妙的自我欺骗，用看似合理的解释来掩盖内心真实的不安。但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必须继续这场表演，哪怕观众只有他自己。因为承认真相，就意味着要直面那个他最不愿回答的问题：当剥离了林凡和原主的身份，他究竟是谁？而现阶段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彻底摧毁他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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