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的身影消失在通往三楼的楼梯拐角，但那短暂却意味深长的目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绵绵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她知道，第一步已经成功，对方注意到了她这个“不速之客”。
她不动声色，继续与陈清漪品茶闲聊，话题从茶点味道渐渐转向了京中近日的趣闻。陈清漪心思玲珑，虽不知内情，但也察觉出绵绵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偶尔会飘向楼梯方向。她只当绵绵是好奇这醉仙楼的繁华，便也顺着话题，低声说起些听来的、关于醉仙楼幕后东家与朝中官员往来密切的传闻。
“听说这醉仙楼的‘雪顶含翠’，等闲人喝不到，是专门招待贵客的。”陈清漪抿了一口茶，轻声道，“三楼那些雅阁，更是神秘得很呢。”
绵绵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是吗？这么讲究？不知都是些什么贵客？”
“那就不清楚了，”陈清漪摇摇头，“总之是非富即贵吧。我父亲常说，这醉仙楼的水，深着呢。”
两人正低声说着，一名穿着体面、像是酒楼高级管事的中年男子端着一个小巧的琉璃盏走了过来，脸上堆着恭敬的笑容：“打扰二位小姐了。这是本店新研制的‘玉露凝香糕’，用料难得，口味清雅，掌柜的特命小人送来请二位小姐品尝，聊表心意。”
琉璃盏中盛着几块晶莹剔透、宛如白玉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桂花和奶香，确实精致可人。
绵绵与陈清漪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这绝非寻常的招待，而是王管家或者其背后之人，在投石问路。要么是试探她的反应，要么是想借此攀谈，摸清她的来意。
“掌柜的太客气了。”绵绵微微一笑，笑容得体，却带着一丝疏离，“只是我与陈姐姐已用了不少茶点，实在吃不下了。还请代我们谢过掌柜的美意。” 她既未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好意”，也未显得失礼，分寸把握得极好。
那管事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依旧恭敬道：“小姐说的是，是小人考虑不周。那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说完，便端着那碟昂贵的糕点退了下去。
这个小插曲过后，二楼似乎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绵绵能感觉到，暗中的视线似乎并未离开。她也不急，耐心地等待着，像最有耐心的猎手。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茶也淡了，点心也凉了。陈清漪看了看天色，柔声道：“绵绵妹妹，时辰不早，我们该回去了吧？”
绵绵正要点头，楼梯口再次传来动静。这次下来的，正是王管家！他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与掌柜的拱手作别，目光再次扫过二楼，这次，竟直直地朝着绵绵她们这桌走了过来！
绵绵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动声色，与陈清漪一同站起身。
“哟，这不是阮姑娘和陈姑娘吗？真是巧啊！”王管家走到近前，笑容可掬地拱手行礼，一副偶遇的惊喜模样，“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二位。”
“王管家。”绵绵微微颔首，算是回礼，态度不卑不亢。陈清漪也跟着见了礼。
“阮姑娘气色真好，看来卫公子身子是大好了？”王管家看似关切地问道，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绵绵脸上扫视。
绵绵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试探卫珩的情况而来。她露出一个略带羞涩又有些担忧的笑容：“劳王管家挂心，公子……他身子是好些了，只是大夫说还需静养些时日，不能见风，也不能劳神。” 她将“静养”和“不能劳神”稍稍加重了语气。
王管家眼中精光一闪，呵呵笑道：“那是自然，卫公子金贵，定要好好将养。说起来，我们侍郎大人也一直惦记着卫公子的病情，改日定当备上厚礼，亲自过府探望。”
亲自探望？这是想进一步确认虚实，还是别有用心？绵绵心中警惕，面上却依旧从容：“王管家和侍郎大人有心了。只是公子如今需要绝对静养，怕是暂时不便见客。待他大好，定当亲自向侍郎大人致谢。”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拒绝了对方的探视，又给了对方台阶下。
王管家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沉了沉。他目光扫过桌上的茶点，又换了个话题：“这醉仙楼的茶点还可入口？阮姑娘若是喜欢，以后常来，报上我们侍郎府的名号，掌柜的定会好生招待。”
这话看似热情，实则带着几分炫耀和施舍的意味，更暗含试探：你一个“冲喜”的孤女，为何会来这种地方？
绵绵岂会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她浅浅一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醉仙楼确实名不虚传。不过，我与陈姐姐今日只是闲来小聚，倒也不必劳烦侍郎府名号。况且，”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繁华的街景，意有所指道，“这京城虽大，有趣的地方却也不少，总不能只困于一隅。”
她这话，既点明自己并非攀附权贵之人，又暗示自己并非只能待在静心苑，行动自由，间接回应了对方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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